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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凌風又問:「栽贓段家,對你們有何好處?」

譚百清目眥欲裂,句子從他喉嚨中滾出來:「武林盟主之位。」

武林盟主,號召武林,天下英雄響應,八方豪傑齊聚。江展鵬擔任武林盟主的這些年,江家的家業擴大了十倍不止。武林盟主這個位置,怎能不讓人眼紅?

譚百清親口承認惡行,又言明了自己對於武林盟主之位的垂涎,再加上他剛被指認虐殺了東嵐派琴師,江展鵬當即命令道:「將譚百清拿下!」

江采薇縱身一躍,提刀衝過來,刀上血跡未乾,金光閃耀,正是江家絕學「金相絕殺刀」。她運起十成十的勁力,鞋底在青石板上踏出淺印,氣象恢宏,勢不可擋。

譚百清繞劍一轉,接下江采薇的刀鋒,身形步法絲毫不亂。段無痕、楚開容、江展鵬三人隨即聯手,布出一個「刀刀劍」的大陣——楚開容和江展鵬都用長刀,唯獨段無痕一人用劍。段無痕就成了最關鍵的陣眼。

東嵐派琴聲不絕。這聲音三拍緊、兩拍慢、五拍一擊,專門克制譚百清的「流光劍法」。

段無痕提氣凝神,以劍氣為屏障,踏至高空,揮袖一挑,割破了譚百清的衣襟。

譚百清勃然大怒,引劍刺向江展鵬。

江展鵬的「金相絕殺刀」早已修煉到最高一層,並不懼怕譚百清這一劍。江展鵬正要從容應對,譚百清卻反轉手腕,手背猛撞在江展鵬的胸膛上,劍尖轉彎,直指段無痕。

段無痕被一道劍氣劃破肩膀,鮮血濺上自己的臉。他處於劣勢。生死攸關之際,段無痕恰好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衛凌風做了個手勢,劃出「十八」二字。

段無痕當即想到,魔教的「昭武十八式」可以壓制此時被琴音亂神的譚百清。

高手過招,最忌猶豫不決。段無痕翻身使出「昭武十八式」,連用十八種劍法打得譚百清措手不及,最終一劍斬下譚百清的右手。

譚百清目中充血,跪地不起。

鄭家主、趙家主、藥王谷的谷主、天下第一莊的莊主等人,都絕非段無痕的對手。更何況,江展鵬、江采薇、楚開容都站在段無痕這一邊。

元淳帝已死。

群龍無首,眾人望向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江展鵬放下長刀,喟歎道:「武林同道,本是手足。今日拔刀相向,流血犧牲,落得這般境地,江某人愧為盟主。譚百清本是江湖八大派之首,為了區區一個武林盟主之位,竟然勾結伽藍派在涼州作威作福。果然如鄭家主所言,百姓苦於被各大門派欺壓……段家主名聲在外,自是下一任盟主呼聲最高之人選。譚百清,你為了一己私慾,陷害段氏忠良,當今聖上……」

沈堯沒再聽下去。

他忽然覺得,誰來做這武林盟主,都不會有什麼區別。

他在血味漫天的校場裡深吸一口氣,抬頭時,剛好看見了藥王谷那位谷主的正臉。

藥王谷的谷主本名石刁柏。石刁柏滿頭白髮,五官較為年輕,但他眼神滄桑,眼角密佈細紋,口唇泛著偏黑的紫色。當他微一抿唇,沈堯心下一涼,暗道:好個厲害角色。

*

元淳帝駕崩一事很快傳開了。

段無痕挾持元淳帝、譚百清栽贓段家的消息一個也沒摀住。段無痕的待遇還算不錯,僅僅被收押在了衙門。譚百清卻被拷上枷鎖,廢去武功,打入獄中……恰如多年前,他對澹台徹的所作所為。

皇宮之中,太子服喪,滿城縞素。

太子生來體弱,又痛失了父親,當夜重病,幾欲昏厥,命懸一線。太醫院束手無策,只能貼出一張皇榜。

是夜,沈堯一行人在客棧裡吃飯。蕭淮山興致勃勃,高興得像是剛發了大財,一口飯還沒嚼完就急忙說:「諸位,我們要不要花錢,去打點打點獄卒,讓譚百清那個畜牲在天牢裡爽爽?」

沈堯咬了一下筷子,問道:「在天牢裡爽爽?怎麼個爽法?」

蕭淮山放下碗筷,詳細形容道:「辣椒水灌鼻,釘耙齒入骨,三叉戟戳眼,九連環挖肝……肝被挖爛了,犯人也不會馬上死。沈大夫,這是我們教內拷問犯人時,常用的幾個辦法。」

「唔……」錢行之摀住嘴巴,聽得嘔吐。

蕭淮山關切道:「錢大夫啊,你身體不適嗎?」

錢行之喘過一口氣:「以後別在我跟前說這些。」

「好的!」蕭淮山豪邁地答應,毫無一絲芥蒂。然而,隨後,蕭淮山想起了什麼,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錢行之既好奇,又害怕,最終還是問道:「蕭兄,你有話直說!大家都是異性兄弟,我不會介懷!」

蕭淮山立刻直說道:「錢大夫,與你相好的那位妙茵姑娘……」

錢行之渾身一抖:「妙茵姑娘怎麼了?」

蕭淮山誠實地說:「妙茵姑娘,在我們教內,分管刑堂的拷問。她挖過的眼珠子,攪碎的肝臟腎臟,應該比你吃過的飯更多。」

錢行之面如土色:「不可能。茵茵是右護法送給我的女人。她溫柔賢惠……」

「錢大夫有所不知,」蕭淮山愈發真誠地吐露道,「我聽說啊,妙茵姑娘在你入教的第一天,就看上了你。她去求了右護法,右護法為她牽線搭橋。刑堂裡共有四位姑娘對你有意,所以啊,哈哈哈哈,右護法一口氣把她們四個都帶到了你的面前……」

錢行之站起身,狀似正常地走了一步,雙腿一軟,摔倒在地上。

沈堯慌忙伸手去扶他。他在沈堯懷中哭得像個孩子:「日他娘的,什麼世道……」

錢行之心境複雜,難以平靜,無暇關注京城內的詭譎風雲。

當天晚上,沈堯吃過飯,收拾好東西,這就挎上一個布包,走出了客棧。長街拐角處,沈堯聽見背後傳來腳步聲。他連忙駐足,回頭就看到了衛凌風。

沈堯喊道:「師兄?」

衛凌風問他:「你要去哪裡?」

沈堯並未隱瞞,坦誠相告:「揭下皇榜,入宮為太子治病。」

作者有話說:

下章大結局!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第69章 塵埃落定(大結局上)

夜已深了, 街上冷冷清清,月光淒迷。

皇城內的寺廟正在敲鐘。鐘聲渾厚, 響遏行雲, 夜裡聽來,甚是哀絕。

元淳帝駕崩之後,整個京城再度戒嚴。楚家和江家接管了兩處城門,派遣了許多巡街的武士。

沈堯站在皇宮的宮門之外,心道:這座皇宮,果然不及魔教的老巢宏偉壯觀。

當著侍衛的面, 沈堯一把揭下皇榜。守城的侍衛走了過來, 告誡沈堯:「把皇榜貼回去。」

沈堯一時沒反應過來。

侍衛靠近, 好心提醒道:「小兄弟, 你今年貴庚?可有二十歲?聽我一言,你把皇榜貼回去, 早點回家吧。」

這侍衛腰間佩刀,口音很像沭陽人。

或許,他來自沭陽江家。

沈堯暗忖:難道現在看守皇城的人,都出自武林世家嗎?

沈堯的左手攥緊皇榜,右手伸向懷中,掏出一塊做工精細的令牌, 正是江連舟送給沈堯的那一塊「江家行者令」。

侍衛見了「行者令」, 果然變了臉色, 恭敬道:「大人。」

沈堯催促道:「你去通報吧, 就說有人揭下了皇榜。我叫沈堯, 是丹醫派掌門的關門弟子。」

憑借這一塊「行者令」,沈堯的進宮之路暢通無阻。

元淳帝招安五大世家的當天,江家的表現可謂正直果敢、乾脆利落。江展鵬處理譚百清時,更是大公無私,毫不手軟。

但為什麼,元淳帝死後,舉國哀喪,京城戒嚴,江家和楚家還能趁機抽調人手,甚至把持了皇城的守衛?

沈堯一邊思考,一邊走路。行至一半,他驀地頓住。

衛凌風一直跟在他身側。他這一停,衛凌風也停了。

沈堯問:「楚開容……」

「害怕嗎?」衛凌風提醒道,「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沈堯搖頭:「師兄,我要是害怕,我就不會來京城。若問我現在最怕什麼?我最怕你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要是不想讓我擔心,你一個人去走回頭路。」

衛凌風目視前方:「我不走。」

沈堯道:「那我們一起往前。」

漫漫長道上,石牆高聳,宮燈耀亮。

兩位公公替沈堯和衛凌風引路。他們彎身低頭,將沈堯和衛凌風帶進了太醫院。

《不可方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