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他道:「雲棠。」

雲棠回答:「你……」

程雪落的手掌移回了最初的位置。他聽見雲棠的歎息聲若有所無。她悄悄問:「我在你的夢裡出現過嗎?」

程雪落撒謊道:「從未。」

雲棠點頭:「這樣也好。」她說:「記掛兒女情長,最沒出息了。」

作者有話說:

大結局太多了,只好分成上和下,我們明天見!

預告:段永玄會領盒飯【很刺激

第70章 塵埃落定(大結局下)

第二天早晨, 沈堯覺得很不對勁。

事情是這樣的,昨晚他受邀來吃一頓飯, 吃到一半, 東道主跑了,只剩下他和衛凌風待在這間房子裡。

他跟衛凌風說了一會兒話, 體內越發燥熱,熱得像是被架在火爐上烤。正好室內有一扇門,推開那扇門,就有一張床……接下來一切發生得自然而然,想拒絕都不行。

沈堯起床時, 衛凌風還沒醒。

晨色朦朧, 沈堯望著天邊,心道:我果然是一個沒有定力的人。

哎。

他本想冷靜幾個月。

誰知道……

又和師兄滾到了一起。

「情」字能殺人,他已是亡魂。

痛定思痛之後,沈堯側目去看衛凌風。

衛凌風躺在床沿,枕邊放著一把長劍。沈堯伸手握住劍柄,驀地聽見了衛凌風的聲音:「你要拔劍?」

沈堯笑了:「就算我拔出劍, 我也不會傷到你。」

衛凌風卻說:「能死在你的劍下, 我死而無憾。」

沈堯一怔:「大清早的, 你玩這一出?」

他把臉埋在衛凌風的肩膀上,手臂攬緊了衛凌風:「我忽然想起來,那天在石刁柏面前, 我講過類似的話。我說, 能死在你的手裡, 我死而無憾。然後你說,你要凌遲我……」

衛凌風靜止不動,沈堯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聽他問:「你信了?」

沈堯坦誠道:「是的。」隨即歎道:「你太會假戲真做,我被你騙了好多年。凌遲要在一個人身上割出九百九十九刀,我當時就在心裡盤算,什麼時候會有第一刀……」

衛凌風推開枕邊的長劍,劍身摔落在地上。他發出疑問:「因為你沒消氣,才會兩個月不見我,刻意避開我?」

「也不是吧,我想讓你專心養傷,」沈堯親了他的耳朵,「以及,本人要專心練武。」

沉默片刻後,衛凌風忽然問道:「澹台徹教你武功,教得比我好麼?」

沈堯並未聽出他話裡的酸味,壓根沒往那個方向想。他其實拿不準衛凌風的性情和喜好——自從見識過衛凌風在谷主面前的言行舉止,沈堯懷疑自己從未真正瞭解過他。

沈堯隨口說:「澹台徹啊,他對武功的領悟堪稱一絕。對了,我有個好消息。王師叔告訴我,兩年之內,澹台徹能恢復到全盛時的七成功力。還有,雲棠的狀況也在好轉……」

說到一半,沈堯一錘床板:「我完了。我現在真是一門心思為魔教考慮,徹底淪為歪魔邪道。」

衛凌風還對剛才那個問題窮追不捨:「澹台徹當真教得比我好?」

沈堯思索道:「差不多吧。」

衛凌風翻身把他壓住:「師弟。」

沈堯被壓得不能動彈:「實話實說而已。」

衛凌風稍稍偏了下頭:「我日日夜夜見不到你,他卻能手把手教你練武,真是好命。」

沈堯掙扎不開,便說:「師兄別仗著自己的武功高,公然在房間裡玩男人……」

「公然?」衛凌風離他更近,「這裡除了你我,還有別人嗎?」

沈堯知道衛凌風的武功很強。念在他一直沒有痊癒,沈堯估摸著自己能和他打個平手吧。今天稍微一比試,沈堯才發現,他遠遠不是衛凌風的對手。

衛凌風低頭親上他的肩膀,他的肩頭被吮得發紅,隱隱有點疼。他忙說:「師兄,今天我還要去探望病人,你不要同我百日宣……」

衛凌風倚在他耳邊:「繼續說。」

沈堯忽然有些困惑:「我覺得,你昨晚應該宣洩得差不多了?」

衛凌風沒做回答,只是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喉結還滾動了一下。他身上的那種清雅香氣迷得人神魂顛倒,沈堯忍不住歎道:「倘若用吃飯來做比方,昨天夜裡,我飽餐了一頓……」

衛凌風卻說:「我僅僅是半飽。」他握著沈堯的手,摸進被子裡:「現下,我又飢腸轆轆了。」

沈堯輕聲道:「這不叫飢腸轆轆,叫不知節制。我摸到你陽氣過盛,心有虛火……」

衛凌風在他脖頸上吻出了新的痕跡:「大夫可有藥方?」

沈堯坐起身,披上外衣,紮好頭髮,正經道:「心病還須心藥醫。你正當壯年,只需靜心寧神……」

「實難從命,」衛凌風和他對視,「我家中有位嬌妻。」

沈堯理了理衣襟:「你這嬌妻,性情如何?」

衛凌風側躺在床上,凝視著沈堯,應道:「妙極。」

沈堯一笑,也說:「妙極。」

衛凌風朝他伸手,這一回,他自己來了。衛凌風抱著他,手指拂過他的髮帶,兩人之間沒有言語,情致倒是很纏綿。

經歷了種種變故之後,這般清閒安寧的日子像是偷來的。

不過沈堯仍然記得石刁柏死前的遺言。那位谷主說,安江城的瘟疫是段永玄一手策劃。谷主還說,沈堯的師父被段永玄殺了。

沈堯將信將疑,猜不出段永玄究竟在謀劃什麼。

*

千里之外,涼州段家。

前幾個月,段永玄一直在閉關修煉。近日,他終於出了關。

段家的長老們紛紛前來恭賀。他們認為,段永玄的功法肯定能更上一層樓,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段永玄的功力毫無變化。

段永玄問起一位長老:「許興修不在涼州?」

長老作揖道:「家主閉關的日子裡,京城變天了。先帝駕崩……」

幾位長老都在斟酌措詞,只有段無痕毫不避諱地直言道:「楚開容繼位,年號正平。」

「正平帝?」段永玄一字一頓念出年號,彷彿在細細品味。

一位長老接話:「正平取自清正、端平二字。武林八大派和五大世家現已締結契約,此後廢除一切私刑,不可自尋仇家,不可濫殺無辜,當以國法為準,律法為先。」

段永玄雙手負後,緩行幾步,風度翩然:「名門正派自有操持,但魔教如何處置?」

長老解釋道:「少主和五毒教聯手……替衛凌風,那個衛大夫平了反。如今江湖上少有人提及魔教,近四個月來,魔教不曾興風作浪……若論名聲,藥王谷和流光派更差些。」

隨後,眾位長老講述了前因後果。

段永玄聽完,另有一番見解:「流光派是江湖八大派之首,聲名具毀。五湖四海的百姓將會如何看待我們名門正派?」

無人應答。

段永玄看向兒子:「無痕,你來作答。」

段無痕白衣佩劍,身姿筆挺。他剛從京城回來不久。當日在楚家校場上,他挾持元淳帝,又誤殺了元淳帝。而經官府裁決,兇手只有譚百清。

段無痕被摘得乾乾淨淨。

哪怕段無痕深夜強闖藥王谷的宅邸,在江采薇等一眾世家弟子的見證下,段無痕的罪名僅僅是「夜擾百姓」。

更重要的是,段無痕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出來二十多位無辜幼童。

於是,官府以「夜擾百姓」之名,罰了段無痕四十兩紋銀。又以「義薄雲天」之名,賞了段無痕八百兩紋銀。

隨後楚開容傳旨於段無痕,賜給他一個「劍仙」的封號,以及一塊寫了「劍仙」二字的牌匾。

宮裡的太監向他諂媚:「段少俠有福氣啊。劍仙二字,乃是陛下親手書寫……」

段無痕一向厭惡楚開容。眼不見為淨,他想把牌匾扔在京城。

然而,段家長老們紛紛勸誡他,劍客們甚至跪下求他。

段無痕只好把牌匾帶回了涼州。

他看著「劍仙」二字,回想京城往事,再念起「國法為準,律法為先」的江湖條例,只覺得十分可笑。

京城的文官們還在沒日沒夜的伏案勞作。翰林院的臣子們推舉「新君變法」,正準備重新修纂法典。段無痕每日練完劍,也去藏書閣的密室中翻查歷年典籍,無意中又找到了魔教武功《昭武十八式》的手抄本。

《不可方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