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維希番外——此生長眠(三)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白松澤一個人安靜的坐在車裡, 面無表情的一根又一根的抽煙,等到車中煙霧瀰漫時, 他隨手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已經沒有再流血了的右手。

推開車門,外面在下著小雪。

白松澤抬頭望了一眼陰霾的天空, 沉默的朝住所走去。

白松澤住的地方在十六層, 不算太高,也絕對不低,從上面跳下來生還的幾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不知道為什麼, 白松澤沒有坐電梯, 而是順著樓梯一步一步的朝家中走去。

樓梯間的燈光很陰暗,氣溫也很低, 白松澤微微喘著氣, 盯著自己的腳下的階梯緩緩的朝樓上爬著,他此時的心情很平靜, 和剛才暴戾的他比起來完全就像是兩個人,

白松澤真的很冷靜, 他在冷靜的思考——要怎麼弄死那個害死蘇維希的人。他絕對不會相信蘇維希會沒來由的去自殺,必定是有什麼人,或者什麼事, 迫使他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白松澤想, 從那麼高跳下來會很疼吧, 看看腦袋都摔成什麼樣了,這個蘇維希,真是蠢,也不知道用點體面的方法自殺。

想到這裡的時候,白松澤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他覺的嘴裡全是讓人腥甜的味道,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終於到了家門口,白松澤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很多年之後白松澤都難以忘記眼前的場景。

那個原本應該在太平間裡安靜的躺著的人居然盤坐在沙發上,橙色的燈光給那人的頭髮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色,這個色調看上去那麼的溫暖,甚至讓白松澤有一種哭泣的慾望。

「……」白松澤不知道說什麼,也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看見屋子中吃著曲奇餅乾的蘇維希,覺的自己所有的力氣都在一瞬間消失掉。

「維希。」嘴裡低低叫著這個名字,白松澤扶著門框就那麼軟倒在了地上。

轉過頭看見了門口的白松澤,蘇維希沒有動,他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手中的曲奇餅乾,從沙發上站起了來,走向了軟倒在門口的白松澤。

「你怎麼了?」蘇維希蹲下看著這個一身狼狽的男人,眼神再掃到他血肉模糊的右手時,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手怎麼了?」

「……你騙我。」白松澤半蹲著,他垂著頭,語氣卻是無比的憤恨:「你他媽的騙我!」

「嗯?」蘇維希明白了什麼,他似笑非笑的看著白松澤:「你看到什麼了?」

「草,你以為拿你的命給我開玩笑很好玩麼!!」白松澤猛的抬起頭,眼眶已經紅了:「蘇維希你到底有沒有心???知不知道我剛才差點瘋了??」

「我啊。」蘇維希面無表情的站起來:「現在大概是沒有了吧。」

「什麼意思?」白松澤覺的眼前的蘇維希有些奇怪。

「就是那個意思啊。」蘇維希無所謂的聳肩,他承認,在看到白松澤狼狽的模樣時心中有那麼一絲絲的觸動,可是只是觸動而已,連感動的程度都算不上,況且自己就是因為他失掉了性命,這麼點觸動,什麼都改變不了。

「……蘇維希。」白松澤站起來,碰的一聲關上了門,他幾步走到蘇維希面前,表情憤怒中帶著狂喜:「以後別跟我開這種玩笑!」

「如果不是開玩笑呢?」蘇維希又露出白松澤熟悉的笑容。

「什麼意思?」白松澤居然覺的背後有點發涼。

「意思就是……如果我已經死了呢。」蘇維希用認真的語氣說。

「那現在在我面前的是什麼?鬼?」白松澤倒是覺的蘇維希有些好笑。

「怎麼?你不相信麼?」蘇維希保持著自己的笑容,然後慢慢的伸出了手……那隻手,從白松澤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白松澤的眼睛猛的瞪大,他驚愕的看著從自己身體裡一穿而過的手臂,再抬起頭看了看表情淡然的蘇維希:「你……」

「我死了。」蘇維希裂開嘴笑的異常的燦爛:「從二十三樓跳下來,摔死了。」

白松澤木然的看著蘇維希,一口血吐了出來,直接軟倒在了地上。

「……哎呀,怎麼接受能力那麼差啊。」蘇維希看著倒在地上的白松澤喃喃道:「就這麼暈了?」

是的,就這麼暈了。再也受不了刺激的白松澤,讓自己自己暫時逃離了現實。

逃避進深眠的白松澤夢到了他和蘇維希的相遇。

在那個燈光昏暗的酒吧,濃郁的香水味,吵雜的人生,和帶著惡意的調笑。

「白少,給你介紹個人怎麼樣?」

「嗯?」「就是那邊那個,那個穿白襯衣的。」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呵呵,就是想問你有沒有興趣啦,你不是一直都挺喜歡這種類型的麼?」

「他惹你了?」

「哎,白少怎麼能這麼說呢,能被介紹給白少你,是因為我和他關係好啊。」

「哦?」

「怎麼樣,有興趣麼?」

「叫什麼名字?」

「他啊,叫蘇維希。」

只因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再也不能忘記你容顏——孽緣啊。即使在夢中白松澤也想苦笑,若是知道後來的結局,他就……不,即使知道後來的結局,他也不會放手的。

坐在吧檯上的人看上去那麼的乾淨,無論是笑容,亦或者舉止,都足以吸引住內心早已腐壞的白松澤。

於是搭訕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怎麼會有人請檸檬水。」蘇維希的表情很無奈,他道:「我又不是誤入酒吧的無知少女,這檸檬水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酒不適合你。」白松澤站到了蘇維希的身後,語氣很篤定。

「哈哈。」蘇維希倒是沒有發現眼前這個長相俊美的男人藏在皮相下的狠毒:「你真會開玩笑。」

「有機會請你喝一杯麼?」白松澤微笑著問。

「對不起。」蘇維希遲疑道:「我對男人沒興趣……」

「哦。」白松澤應了一聲,他倒也不介意蘇維希的直白:「那麼只交個朋友呢?」

「那當然沒問題了。」蘇維希一向好說話,他端起面前的檸檬水喝了一口:「謝謝招待。」

白松澤沉默的看著蘇維希,突然就展顏一笑:「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要再酒吧隨便喝別人端過來的東西?」

「你什麼意思?」蘇維希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寧願白松澤在開玩笑。

「我真的沒開玩笑。」似乎知道蘇維希的想法,白松澤聳了聳肩:「你得罪了那個人?」

「誰……」順著白松澤的視線看過去,蘇維希臉色一白,孟白晴居然也在這裡,而且看上去孟白晴和眼前這個人關係不淺:「你……」

「我和他沒什麼特別的關係。」白松澤微笑著看著蘇維希一點點的滑到在自己的臂彎:「只是我對你挺感興趣的。」

這就是開始。當蘇維希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他迷迷糊糊的醒來,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唔……」

「醒了?」白松澤坐在床邊抽煙:「起來吧?」

「啊……」漸漸清醒的蘇維希覺的渾身都在疼,他發出一身痛苦的□□,憤怒的發現某個尷尬的部位居然也在火辣辣的疼著。

「我先走了。」白松澤見蘇維希醒了,就順手熄滅了煙:「房費已經結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直接被氣紅了臉,蘇維希嘴唇哆嗦著,指著白松澤的手指也在顫抖,明顯一副被氣的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別氣了。」白松澤看了蘇維希一眼:「小心氣壞了。」

「你他媽的!!我哪裡得罪你了??」蘇維希咬牙切齒咆哮:「你這個神經病!!!變態狂!!!」

「你沒得罪我。」白松澤裂開嘴露出白白的牙齒:「你得罪了孟白晴。」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蘇維希噤聲了。

「寶貝兒,你得記住,寧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白松澤此時的心情很好,所以話也比較多,要是放在平時,估計早就走了。

「賤人。」蘇維希明顯被氣得不輕,他很少和人吵架,這時被氣急了,也只是罵出一句不輕不重的賤人。

「哦。」走到門口的白松澤突然轉回了頭:「我建議你別去招惹孟白晴了,他手裡有些有意思的照片。」

「你什麼意思?」蘇維希簡直就想從床上跳起來給白松澤一拳。

「意思就是。」白松澤手裡拿著手機搖了搖:「我照了你的照片傳給孟白晴。」

蘇維希一口血咽在了喉嚨裡。

然後白松澤就走了,毫不留戀的走了,這時的他怎麼也想不到,身後快要被氣瘋的了男人,會和他有那麼多的糾纏,更想不到,就因為自己的一念之差,徹徹底底的毀掉了他和蘇維希在一起的可能。

有時候上帝就是這麼公平,給了你什麼,就注定要收回什麼。

有時候上帝就是這麼不公,明明是無辜的人,受到的傷害卻是最大的。

白松澤睜開了眼,他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蘇維希,嘴裡發出了一聲沉重而痛苦的歎息。

《重生之恃愛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