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冊 第八章

陳思民在等蘇筱知難而退。

時間緊任務重,他不信她能堅持下來。但是她接過任務後,一低頭就沒有再抬頭瞭,連水都沒喝一口。他好奇,借著上洗手間的機會,到她工位前看瞭一眼。她聽到響動抬起頭,亮晶晶的眼睛帶著疑問。

看到她因為缺水而起皮的嘴唇,陳思民突然心生愧疚。他對她笑瞭笑,趕緊走開瞭,回到辦公室越想越不自在。身為大男人,這麼暗搓搓地折騰一個小姑娘,太下作瞭。可是沒辦法呀。

他對她生出好奇心,工作之餘分出一份心思看著她。這一看不得瞭,越看越喜歡,她的工作態度太好瞭,專註且不急不躁,無論商務合約部怎麼鬧騰,她都八風不動。他生出惜才之心,心想,她要不是被眾建開除的,他指定留下她重點培養。然後轉念一想,她要不是被眾建開除的,又怎麼會虎落平陽到天成呢?她是大公司按照中高層管理人員重點培養出來的儲備人才,若不是有被開除的污點,多少公司搶著要。

蘇筱埋頭工作,並不知道陳思民的種種心思變化。工作讓她忘記瞭煩惱,忘記瞭周遭一切,忘記瞭時間。直到有個人輕扣桌面,她才驚醒,抬頭一看,是杜鵑。

“你要加班到幾點?”見蘇筱一臉茫然,杜鵑又說,“我要鎖門。”

蘇筱哦瞭一聲說:“不一定,要不,你把鑰匙給我,我來鎖門。”

杜鵑說:“沒事,我可以等你,宿舍沒網,我在追韓劇。”

“好的。”蘇筱低下頭繼續工作,很快將杜鵑拋到腦後。

過瞭一會兒,一杯咖啡突然被擱在她桌子上,她一下子急瞭:“拿開,拿開。”

“什麼?”杜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蘇筱不客氣地說:“把咖啡給我拿開。”

杜鵑哦瞭一聲,拿起咖啡:“我看你渴瞭,專門給你做的。”

“我不需要,謝謝。”蘇筱心疼地拿起透明的紙,對著燈光看著。

好心當成驢肝肺,杜鵑心裡不爽。“我說你,什麼毛病,我好心好意給你做咖啡,你大呼小叫幹嗎?”

蘇筱放下紙,放緩口氣:“對不起,剛才我著急瞭。謝謝你給我做的咖啡,不過,我工作的時候不喝水。”

杜鵑詫異:“不喝水,為什麼?你看你嘴唇都起皮瞭。”

蘇筱沖杜鵑招招手,然後拿起透明的紙對著光源。杜鵑湊近,隻見透明紙上面一個一個咖啡杯底形狀的水印。

“以前不小心打翻過水杯,圖紙和數據都花瞭,後來工作的時候我就不喝水瞭。”

杜鵑吐吐舌頭:“不好意思。”

“什麼不好意思,我又沒跟你說過,不能怪你。”蘇筱故意嘆口氣,“可惜呀,比星巴克還好喝的杜鵑牌咖啡喝不瞭。”

杜鵑心花怒放,不再計較她剛才的語氣冒犯,端著咖啡回到前臺上坐好,繼續看韓劇。她脫掉鞋子,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頸枕套上,拿起外套披在身上,整個人舒舒服服地縮在椅子裡。看著看著,眼皮開始打架,腦袋一點一點,最後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上。她哎喲一聲,一隻手捂著額頭,一手扶著桌子慢慢爬瞭起來。坐回椅子上,緩瞭一會兒才回過神,看電腦屏幕已經23點瞭,一下子清醒瞭。

杜鵑揉著額頭走進商務合約部,發現蘇筱的工位已經沒有人瞭。居然一聲不響地走瞭,她頓時生氣,嘟噥一聲:“什麼人呀。”跺腳轉身,往門口走,忽然腳步一頓,隻見蘇筱和衣躺在角落裡的沙發上,已經睡著瞭。

她驚異地看著蘇筱,如同看著一個稀罕物件。蘇筱看起來文靜秀氣,像是那種特別講究生活品質的姑娘,沒想到這麼糙呀,還能睡辦公室的。

她對蘇筱生出興趣,第二天起大早趕回公司,特別多打瞭一份早餐,到商務合約部一看,蘇筱已經開始工作瞭。

“用不用這麼拼命呀?”

“這算什麼拼命。以前我們項目投標,我睡瞭足足一個月的辦公室。”

“給你。”杜鵑將早餐遞給她,這次沒有直接放在辦公桌上。

“杜鵑你可真是小可愛呀。等我忙完,請你吃飯。”蘇筱接過早餐,走到窗邊,遠離工位才開始吃。她吃飯細嚼慢咽,倒是和長相挺貼近的。

杜鵑站在蘇筱的工位旁,探頭看著,隻見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她從小最怕數字,看一眼,都覺得頭疼。“你今晚還要加班嗎?”

“要呀。”

杜鵑吞吞吐吐:“其實,你不用,這麼拼的……”

“什麼意思呀?”蘇筱不解地看著她。

杜鵑咬咬唇,正想說話,門口傳來腳步聲,幾個同事走瞭進來。她隻得作罷,說瞭一句“沒什麼”,回瞭前臺。一天晃眼過去,夜幕再次降臨,杜鵑看著同事們一個個打卡下班,除瞭蘇筱。她年輕,心裡藏不住事,嘴裡藏不住話,特別是看到蘇筱眼圈開始發青瞭。

“你不用這麼拼。”杜鵑說,“這個項目咱們就是陪跑的。”

蘇筱正用廣聯達軟件計價,抬頭不解地看著她:“陪跑,什麼意思?”

“因為你贏不瞭我老公。”

“你老公?夏明?”

“對呀。他可厲害瞭,自從他到天科以後,集團所有內部項目都是他中標,咱們每回都是陪跑。”

蘇筱恍然大悟:“這麼回事呀,明白瞭。”怪不得陳思民把這個項目標書交給剛進公司一個星期的她,說得天花亂墜,什麼通過考驗、委以重任,不過是因為這個項目他早就放棄瞭。

杜鵑看到蘇筱嘴上說著明白瞭,手上卻一刻都沒停,啪噠啪噠地敲著鍵盤。“你真明白瞭?”

“明白瞭。”蘇筱頭也不抬地說。

“那你趕緊回傢睡覺呀,看看你,眼圈都青瞭,這個項目不值得,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拼什麼。”

“拼什麼?”蘇筱停止敲擊鍵盤,看著杜鵑,想瞭想說,“拼的是我的未來吧。我不是為別人工作的,我是為自己而工作的。你知道一萬小時定律嗎?任何一件事,隻要你花上一萬個小時,就能成為專傢。別人下班,我加班,別人看電視,我看專業書,所以我才能一次通過註冊造價師考試。對你們天成來說,它是個陪跑項目,但對我個人來說,它是繼續前進的臺階。”頓瞭頓,她笑著說:“再說,我從來都是領跑的,陪跑我不會。”

杜鵑被這番話震到瞭,呆呆地看她一會兒,忽然覺得慚愧,一言不發地轉身走瞭。回到前臺,點開韓劇,歐巴還是那麼帥,劇情還是那麼纏綿悱惻,但是不香瞭。

汪洋從洗手間裡出來,看瞭蘇筱一眼,拐進瞭陳思民的主任辦公室。

“怎麼還沒有走呀?”

陳思民猶豫瞭一下說:“汪總,要不咱們把她留下來吧,這姑娘真不錯,工作特別認真。”經過幾天觀察,他對蘇筱的喜愛已經達到極點瞭,跟她一對比,東林、陸爭鳴等人都成瞭歪瓜裂棗。

汪洋連連搖頭:“不行,不行。再好也是一個麻煩。”

陳思民嘆口氣:“太可惜瞭。”

“有啥可惜的,兩條腿的員工還不好找呀。”汪洋拉開椅子坐下,“我收到消息,集團要進行一次內部審計。”

陳思民詫異:“今年這麼早?”

“是有點早。我琢磨著,應該是跟黃胖子搞出那麼一攤爛事有關。不過,沒啥大用,年年內審年年走過場,還不如直接罰掉黃胖子一年薪水,保證立竿見影。”

陳思民問:“那咱們要不要提前準備一下?”

“沒啥可準備的,把數據核對一遍,別對不上數就行瞭。”

“知道瞭。”

“行瞭,我明天陪盤龍山業主去一趟泰國,大概一個星期,這段時間公司的事情就交給你瞭。”

陳思民點頭:“行,我讓財務準備好錢。”說是陪,其實就是全程買單,買到業主高興瞭,項目就敲定瞭。

第二天,集團果然下瞭紅頭文件,說是要進行一次內部審計,文件上面附著一段董事長趙顯坤的話:“……希望通過這次審計,我們能反思發展歷程中存在的問題,回歸到1992年我們創業之初的心態,對工程管理保持敬畏,對公司管理保持審慎,隻有這樣,振華才能持續發展。”

黃禮林將這段話反復看瞭幾遍,問夏明:“你怎麼看?”

夏明說:“還用看,很明顯就是針對咱們,順帶著敲打別人。”

“你來的時間短,不瞭解,集團每年都要內審。”黃禮林說,“以前內審還要開動員大會,又是董事長講話又是審計小組立軍令狀,搞得煞有其事。最後呢,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瞎折騰。去年集團管理者大會,有人提意見,說不要老搞形式主義。想不到集團還真聽進去瞭,這回就下瞭一個輕飄飄的文件。”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

黃禮林瞪他:“知道我讀書少,你還跟我拽古文。啥意思,直接說。”

夏明說:“輕飄飄隻是為瞭麻痹大傢。”

黃禮林將信將疑:“沒這個必要吧。”

“不管怎麼樣,提前做準備不會錯的。”

“也是。”黃禮林拿起電話,把財務部經理、商務合約部經理叫進來,如此這般地交代瞭一下。這兩人跟著他多年,一點即通,領瞭命令立刻出去幹活瞭。

夏明分瞭點心思考內審的對策,對美術館的標書便有些放松瞭,主要還是覺得其他四傢天字號不足為慮,橫豎都是天科中標,不值得費那麼多心思。開標那天,黃禮林有事沒去,夏明作為企業代理人去參加競標。

振華集團的內部競標也是嚴格按照標準流程來的,這是趙顯坤的意思。大概在2000年前後,因為擴張過快,集團人事臃腫,內鬥不已。無奈之下,進行瞭瘦身。五傢天字號就是那時從總承包分出去的。因為規格不大,沒有特級資質,一開始拿不到優質項目。趙顯坤要求總承包公司每年拿出一些項目分給五傢天字號,又怕五傢天字號生出“排排坐分果果”的想法,規定通過內部競標的方式獲取項目。大傢都是集團的子公司,自然不能玩美色賄賂金錢交易等小手段,要中標隻能靠實力。要想知道他們的實力,隻需要看一下每次內部競標的標書就清楚瞭。

從一個內部競標就可以看出,趙顯坤很擅長四兩撥千斤。

夏明正在解構趙顯坤其人,突然聽到集團總經濟師徐知平說:“……天成中標。”

他以為聽錯瞭,詫異地看著徐知平。

比他更詫異的是陳思民,顫聲問:“徐總,您是不是搞錯瞭?”

徐知平掃一眼全場,發現五傢天字號的代理人都是一臉驚詫。“看來大傢沒認真聽呀,那我再說一遍。本次經濟標開標結果如下,天同88分,天正87分,天和85分,天科95分,天成95.5分。天成中標。”

陳思民面如土色。

坐在旁邊的天同主任經濟師重重地拍著他的肩膀說:“老陳,有魄力。”

陳思民被這重重的一掌拍得身子一歪。

大傢看出他心虛腿軟,哄堂大笑。

夏明在笑聲中走到擱著標書的地方,翻開天成的標書看瞭一眼,蓋的是棱形的造價員印章,印章裡的名字是陸爭鳴。雖然有些奇怪,也有些懊惱,但他隻當自己大意瞭,並沒有再糾結,走瞭。

其他人也陸續走瞭。

很快會議室裡隻剩下陳思民,他顫抖著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汪洋的電話。“那個,汪總,美術館項目,咱們……中標瞭。”

此時的汪洋正躺在細白柔軟的沙灘上,摟著一個豐乳肥臀的洋妞享受日光浴。接到電話,他哈哈一笑,說:“老陳,你蒙誰呢?”

陳思民都要哭瞭:“沒蒙你……是真的。”

“行呀,你長進瞭呀,把黃胖子的外甥都幹掉瞭。”

陳思民不知道說啥好瞭。

汪洋很快咂摸出不對勁瞭,收瞭笑聲問:“多少錢呀?”

陳思民硬著頭皮說:“5……5200萬。”

“什麼?”汪洋霍然坐起,摟著的洋妞直接摔在沙灘上,啃瞭一嘴沙子。她很快從地上爬起來,生氣地嚷嚷著:“What抯wrong with you?”

汪洋這個時候哪顧得上她。“這個價格是怎麼整出來的?”

洋妞長年流連在泰國沙灘,見多中國人,雖然知道肯定是出事瞭,但對他丟下自己的行為甚是惱火,舉起中指,罵瞭一句“Fuck”,又蹬一腳沙子到汪洋身上,扭著屁股走瞭。

陳思民心虛地說:“蘇筱做的標書,我看價格差得有點遠,想到咱們集團用合理低價法,肯定中不瞭,所以就沒改。”

“你腦袋讓驢踢瞭。”汪洋罵瞭一句,直接掐斷瞭電話。他再也無心看沙灘上比基尼美女們白花花的大腿,起身回瞭酒店,在遊泳池裡找到左擁右抱的盤龍山業主,告訴他放心玩,自己都已經完排好瞭。然後直奔機場,當晚打飛的回瞭北京。

第二天,他紅著眼睛走進辦公室,先把陳思民叫瞭過來。

“我臨走的時候怎麼跟你說的,讓你盯著公司,結果給我捅出這麼大一個婁子。你說說,這價格咱們怎麼做?”

陳思民垮著一張臉,又解釋瞭一遍:“我當時看到這個報價,是覺得有點低,可是想到咱們集團用合理低價法,就算低價也不一定中標。再說,天科參加瞭,我想著指定是天科的,所以就沒改。”

“沒出息。”汪洋瞪他一眼,一屁股坐在大班椅上,煩躁地扯拉著領口。

“要不,我去跟徐總說一聲,咱們弄錯報價瞭。”

汪洋敲著桌子說:“丟臉不,還嫌咱們不夠丟臉呀?”

陳思民說:“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認瞭唄。”汪洋越想越氣,“都是你,我說一早就把她開瞭,你前怕狼後畏虎,出這麼一個餿主意,結果好瞭,還搭進去一個項目。”

陳思民認錯態度特別好:“我的錯,我的錯。”

“趕緊把她打發走。我不想再看到她。”

陳思民點頭說:“這就去辦。”

回到自己辦公室,陳思民平復瞭一下心境,這才打電話把蘇筱叫進來。看到她青青的眼圈,想到她一個多星期的加班加點,心裡有些愧疚,但一想到項目要賠錢,要連累自己,這份愧疚又消失瞭。

“坐吧。”陳思民堆起笑容,指著面前的椅子。

蘇筱坐下。

“昨天下午我們中標瞭,你知道瞭吧?”

“知道。”蘇筱點頭。昨天下午開標之後,陳思民雖然沒回公司,但消息已經傳回來瞭。她心裡挺高興的,下班後拉著杜鵑去撮瞭一頓,回到傢,踏踏實實地睡瞭一個好覺。今天起來,特別精神,總覺得有好事要發生。

陳思民說:“標書做得真好,怪不得有人說眾建是建築人才的搖籃。還有你的工作態度,踏實認真,我也很欣賞。說句實話,對你我還真是挑不出毛病。”

蘇筱莞爾一笑,正想說主任過獎瞭,聽到陳思民接著往下說:“一定要說毛病的話,就是做事風格太眾建瞭。”

怎麼聽都不像是一句好話,笑容僵在臉上,蘇筱不解地問:“主任,我不太懂,您這話什麼意思?”

“汪總說,我們天成隻是一個民營的小企業。”

蘇筱恍然大悟,這一刻的心情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可以忍受陳思民招瞭自己又不聞不問,可以忍受坐在洗手間外面天天聽馬桶的沖水聲,可以忍受陳思民突然把這麼重的活交給她一個人,也可以忍受為趕標書一個多星期睡在辦公室……她卑微地忍受著這些不公平,隻想為自己找出一條路。從昨天知道中標之後,她一直期待著,期待著稱贊,期待著公平,期待著認可。沒想到居然是這種結果。這已經不是踩中狗屎,而是整個人掉進狗屎堆裡瞭。

陳思民見她神色不對,說:“我很欣賞你,真的,特別欣賞,不然也不會知道你是被眾建開除的還招你過來。但是,欣賞歸欣賞,咱們得從實際情況出發,合適才是最重要。其實,之前我問過你,能適應不,你說適應,現在看來還是水土不服。”

蘇筱嘲諷地笑瞭笑,一句話沒說,起身往外走。

“我已經跟財務打過招呼瞭,給你結一個月工資。”

蘇筱置若罔聞,也沒有去財務部辦理離職手續,在商務合約部眾人又詫異又同情的眼神裡,飛快地收拾好個人物品,將包一甩,往外走。她走得很快,經過走廊的時候,差點撞到正探頭探腦的杜鵑。

杜鵑讓開路,詫異地問:“蘇筱,怎麼瞭?”

蘇筱不說話,三步並做兩步,走出天成的大門。

“怎麼回事呀,蘇筱怎麼走瞭?”杜鵑看著出來看熱鬧的東林。

“美術館項目咱們不是中標瞭嗎?”

“對呀。昨天蘇筱還請我吃飯慶祝瞭呢。”

“哎喲,還慶祝,慶祝賠錢呀。”

“什麼意思呀,能不能幹脆點。”

“那價格太低瞭,咱們公司做不下來,要賠錢。”

“你說話真急人。”杜鵑瞪瞭東林一眼,追瞭出去。

好在辦公樓的電梯已經老舊,上下速度如蝸牛,蘇筱還沒有進電梯,正用力地拍打著電梯下行鍵。杜鵑怯怯地走瞭過去,叫瞭一聲“蘇筱”。蘇筱沒有搭理她,繼續拍著電梯下行鍵。

電梯門嘎嘎地開瞭,蘇筱往裡走。杜鵑急瞭,上前拽她,沒拽住,拉住瞭雙肩包的帶子。蘇筱不耐煩地重重一甩,拉回雙肩包,走進電梯,按關門鍵,門緩緩合攏。杜鵑著急地大叫一聲:“蘇筱。”

她依然沒有回頭,看到電梯門合攏,杜鵑沮喪地吐出一口氣。這時,電梯門又緩緩開瞭,她一下子又精神瞭,期盼地看著蘇筱。蘇筱按著按著電梯開門鍵,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咖啡很好喝,謝謝你呀,杜鵑。”

杜鵑眼眶一下子紅瞭:“不想你走,為什麼要走?”

蘇筱說:“走瞭咱們也可以約著一起吃飯。”

“那不一樣。”杜鵑搖頭說,“自從你來瞭,我感覺商務合約部都不一樣瞭,高級瞭很多。”

這幼稚的話溫暖瞭蘇筱的心,笑容裡的勉強消失瞭。“不是我想走,是我被開瞭。”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

“東林剛才跟我說,是因為中標的項目要賠錢。”

蘇筱怔瞭怔:“賠錢?”

杜鵑點頭:“對呀。”

“原來是這麼回事。”蘇筱思索片刻,突然走出電梯。

“怎麼瞭?”

蘇筱認真地說:“我不能這麼走,我得讓他們知道,他們都錯瞭。”

《理想之城:蘇筱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