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冊 第十九章

在北京開車特別考驗人的耐心,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等回到蘇筱所在的小區,已經暮色四合,北風颼颼。她住的小區有一點年代瞭,規劃不太好,小區道路特別窄,如果業主隨便停車,很容易就堵上瞭。所以物業在道路沿途立瞭禁止告牌——路右側禁止停車。

這個時間點正好吃晚飯,下班的回傢瞭,放學的也回傢瞭,路左側停滿瞭白天開出去的車,餘下的道路僅供一輛車通行。夏明開得好好的,對面突然拐過來一輛越野車,在路右側停下,將夏明的車逼停瞭。

越野車駕駛座下來一個鐵塔般的中年壯漢,吧唧吧唧地嚼著口香糖,大冷天隻穿著一件短袖,露出肌肉虯結的胳膊,手裡抓著一件羽絨服。跟著副駕駛下來一個文著韓式永久大平眉的中年婦女,也是膀大腰圓,穿著一件醬紫色的貂。從相貌到衣著再到氣質,兩人都十分般配,不用費腦就知道是一對兒。

原本以為是臨時停車,沒想到中年壯漢直接關掉發動機。

夏明放下車窗,探出腦袋:“哥們兒,這裡不能停車。”

中年壯漢嚼著口香糖說:“咋不能停,我天天這麼停。”

“你這麼停,我沒法過去。”

“那是你不行。”壯漢啐瞭一口,“白瞎瞭這車。”

蘇筱皺眉,從車窗裡探出腦袋,想說你不開車,我要給物業打電話瞭。夏明一把將她拽瞭回來:“我在,不用你出頭。”

蘇筱心裡砰的一聲,面上卻不顯,從善如流地做瞭一個“請”的動作。

夏明問:“你餓瞭嗎?”

蘇筱有點轉不過彎。壯漢夫妻見兩人沒反應,以為是怕瞭,十分得意,大聲譏笑著,揚長而去。

夏明按著肚子說:“我餓瞭,剛才看到小區門口有賣煎餅果子的,我去買兩個。”

蘇筱一臉霧水:“現在嗎?”

夏明說:“對呀,你的煎餅果子要加什麼,雞蛋、培根,還是香腸?”

蘇筱雖然搞不懂他在幹嗎,但是知道他行事風格不同於常人,於是放棄理解說:“培根和番茄醬。”

夏明下瞭駕駛座,打開後備廂,取出一塊“新手上路,請多關照”的牌子貼在車屁股上,然後瀟灑地走開。蘇筱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能耐著性子等待。他走瞭沒多久,後面來瞭一輛車,響起瞭一聲不耐煩的喇叭。

那車見夏明的車沒有反應,無奈地停瞭下來,司機下瞭車跑上前,一看駕駛座沒人,副駕駛座坐著一個年輕姑娘,頓時有些生氣,說:“路這麼窄,你們還臨時停車,有沒有公德呀。”

蘇筱指指右側停著的越野車說:“我們也過不去。”

那人看到越野車,怒火躥起:“又是這輛車,天天停在這裡。”

後面陸續來車,每來一輛,喇叭聲都驚天動地。很快,堵成一條長龍。這時前面來瞭一輛面包車,車門開瞭,下來四五個臉色焦急的男人,都跑到蘇筱這裡,圍著她七嘴八舌地說著。

“小姑娘,不要怕,膽子大點,一踩油門就過去瞭。”

蘇筱搖頭:“我不會開車。”

“那會開車的那個?”

蘇筱指著越野車說:“我們讓這輛車別停瞭,過不去,正好餓瞭,我朋友就去買煎餅果子瞭,很快就回來。”

“啥,這個時候買啥煎餅果子呀?老子還要趕火車呢。小姑娘,快打電話叫他回來。”

蘇筱被吵鬧著,沒有辦法,隻得拿出手機。剛撥通,夏明拿著煎餅果子回來瞭。

那群人便圍向他,嚷嚷著:“大兄弟,我還要趕火車,麻煩你把車開過去。”

夏明指指車屁股貼的新手牌:“我剛考的,這路太窄瞭,沒法開。”

“那我幫你開,我十年老司機瞭。”

“行呀,隻是咱們得說好,刮到瞭算誰的?”

十年老司機看一眼油光鋥亮的卡宴,還是頂配,頓時露出牙疼的表情。這車刮一下就得小一萬,他可賠不起:“我們得趕火車呀,這怎麼辦呢?”

有人說:“找物業,他們應該有那亂停車孫子的電話。”

其他人跟著附和:“對對對,找物業。”

大夥兒紛紛掏手機給物業打電話,說明情況,現場嘰嘰喳喳,鬧哄哄如同菜市場。始作俑者夏明卻繞過人群,走到車邊,將煎餅果子遞給蘇筱。“趁熱吃,涼瞭就不好吃瞭。”說完,倚著車吃瞭起來。

蘇筱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他。

“怎麼瞭?”

“你吃得下?”蘇筱指指鬧哄哄的人群。

“吃你的,馬上有場好戲瞭。”

一會兒,壯漢夫妻從一幢樓裡出來,一臉不高興,動作慢騰騰的。

十年老司機大喊一聲:“兄弟,你快點,我要趕火車。”

“急啥,趕著投胎呀。”

“你怎麼說話呀,嘴巴這麼欠。”

壯漢罵罵咧咧地說:“你才欠,老子天天停在這裡,什麼事都沒有,就你們事兒多。水平不行就不要上路,開什麼車呀。”

十年老司機上前一步,一拳打在他鼻子上:“你還有理瞭!”

壯漢哪肯吃虧,跳起來,揪住十年老司機的衣領,也是一拳。老司機的同伴們原本就有氣,見狀紛紛圍瞭上去。壯漢雖然彪悍,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很快被打倒在地,嗷嗷地慘叫著。

他媳婦大叫著:“不要打瞭,不要打瞭。”

夏明移動身子,擋住蘇筱的視線。

蘇筱被他的舉動弄得啼笑皆非:“我又不是小孩子。”

夏明沒說話,但也沒有移開身子。

最後的結果就是壯漢被揍得鼻青臉腫,他媳婦的貂也被扯得七零八落。鐵塔般的壯漢含著兩包熱淚,發動車子,將車開走。夏明上車,跟著他,緩緩地往前駛。一場鬧劇就此落幕瞭。

拐過一個彎,前方又是類似的情況,左側停滿瞭車,右側停著一輛面包車,僅剩一條窄路。蘇筱嘆口氣說:“亂停車的人真是太多瞭,我就在這裡下吧,反正不遠瞭。”話音剛落,卻見夏明開著車,輕輕巧巧地滑過窄路。不要說刮碰,連一片灰塵都沒有蹭到。

原本蘇筱就有些懷疑,這會兒懷疑消失,湧上心頭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扭頭看著他,目光帶著涼意:“你不是新手嗎?”

夏明輕描淡寫地說:“高考後考的駕照,算起來也是十年老司機瞭。”

“你可真陰。”

“這種人屢教不改,不該給他一點教訓嗎?”

蘇筱不說話。

“我知道你在想,教訓也應該堂堂正正,可是他那體格,我打不過他。”夏明頓瞭頓,“當自己的力量不夠,而矛盾又頂死,這個時候激化矛盾,自然就會有人出來幫你解決。”

這是在點化自己?蘇筱心裡一動,認真看他。夏明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似乎隻是隨口一說。回到地下室的住處,吃過飯洗過澡,蘇筱坐在電腦桌前,將整件事復盤瞭一遍,不得不承認,夏明的做法非常高明。同時她也肯定,夏明就是在點化她。

剛才那件事,跟她和陳思民的情況何其相似呀。陳思民就是攔路的壯漢,而她在天成一無根基,二無人脈,力量懸殊,要是正面應戰,可以調動一切資源的陳思民分分鐘將她滅成渣渣。

她唯一能借的力量就是汪洋,但是這力量也不是想借就能借的,當前這種膠著的情況,汪洋看不到嗎?他或許也在看她的表現。畢竟對任何一個老板來說,招人來是為瞭解決問題,如果這個人碰到問題就求助於自己,那招來幹什麼用?這也是之前蘇筱沒有找汪洋借力的原因,要借他的力量一定要講究策略,讓他心甘情願地借出。就像方才那個十年老司機,沖冠一怒是為瞭讓自己趕上火車。

蘇筱把事情想透徹後,漸漸有瞭主意。她打開電腦,十指翻飛,敲出一個題目“分包商評估體系”。她用瞭一個星期做出《分包商評估體系》,又花瞭兩天做出《商務合約部工作流程規范守則》。

這時距離她上任已經有一個月瞭,所有人都覺得她不過如此,部門成員甚至在私下裡猜測她還能堅持多久才辭職。多數人覺得她會堅持到過年。就連汪洋看她的眼神也從期盼轉為懷疑。

這天,部門周會,各個主管匯報完工作後,一直做壁花的蘇筱輕咳一聲,說:“我到經理這個崗位上整整一個月,因為很多業務不太熟悉,這個月我一直在沉淀自己。非常感謝陳主任,不僅沒有催我,還幫我承擔瞭原本應該由我負責的工作。”

陳思民親切溫和地說:“客氣瞭,應該的。”

“現在我已經熟悉瞭部門業務,我把原來的流程重新順瞭一遍。”蘇筱拿出《商務合約部工作流程規范守則》擱在陳思民面前,“主任,您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對或者需要補充的地方嗎?”

陳思民飛快地翻瞭一遍,笑瞇瞇地說:“很好,我沒有補充。”

蘇筱說:“那以後就按這個流程來做,主任覺得如何?”

陳思民點點頭:“可以呀。”

蘇筱將工作流程守則發放下去,四位主管的表情都很微妙。剛才這麼短的一段時間裡,一場屬於蘇筱與陳思民的戰役發生瞭,而接下去他們的站隊決定著戰役的勝負。這四個人私下裡交流瞭一番,最終誰也沒有選擇蘇筱,遇到事情,依然直接報告陳思民。

這個結果蘇筱早就預料到瞭,她並不生氣,《商務合約部工作流程規則守則》是她最後的通牒,既然他們不願意改變,那她就要逼著他們改變。汪洋要的是業績,陳思民要的是鞏固地位謀求經濟利益,兩人的立場在這裡是有分歧的。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將這種分歧放大。

她靜靜地等待,等到於燦拿著靜水河項目的分包商名單讓她簽名,這是陳思民過目後的名單,上面的分包商都是他長久以來的關系戶。蘇筱看完,沒有簽字,還給瞭於燦:“有幾傢的材料損耗率太高瞭。”

“哪幾傢?”於燦探過頭來,見蘇筱指出的全是陳思民特別關照的幾傢,露出為難的神色,“蘇經理,這幾傢跟我們合作很久瞭,以前你做成本主管的時候,不也跟他們合作過嗎?”

“合作過才知道好壞呀,他們不行,咱們的靜水河項目不錯,有條件選擇分包商,為什麼不選幾傢好的?”

於燦隻好把陳思民搬瞭出來:“這份名單陳主任已經看過,沒說有問題。”

蘇筱不緊不慢地說:“陳主任工作這麼忙,怎麼可能事事兼顧,我們做下屬的要先把好關。”

於燦見她態度強硬,知道又一場戰役要發生瞭,不是自己能摻和的。走出商務合約部經理辦公室,右轉走進陳思民的辦公室,把蘇筱的話復述瞭一遍。陳思民頓時冷笑一聲。好個蘇筱,居然在這上面動刀子。這些分包商跟他都是十幾年的交情,他傢幾套房子、孩子的留學費用,都是他們友情贊助的。

陳思民拿著名單,走進蘇筱辦公室,啪地甩在她桌子上,也不扮友好親切瞭,語氣嚴厲地說:“你是不是認為隻有你聰明?隻有你看清楚事實?沒錯,這幾傢的材料損耗率數據是比平均水平高,但是他們跟我們十幾年的合作關系,磨合期短,一樣可以降低成本,懂嗎?”

蘇筱不卑不亢地說:“主任,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我認為磨合期的問題沒有其他問題嚴重。”

“自以為是,你當別人都是不長腦子?如果問題這麼嚴重,為什麼我們能跟他們合作這麼多年?就算我近視,難道汪總也看不清楚?我跟你說過好幾次,看問題要全面,不要抓著一點就覺得真理在握。上回的靜水河項目教訓你忘記瞭?就因為你,搞得我們跟天科差點幹架,連董事長都驚動瞭。我以為你接受教訓瞭,才提拔你當經理,沒想到你還是不知悔改……”陳思民咄咄逼人,口氣少有的尖銳。分包商是他不可觸碰的逆鱗,這回不讓蘇筱知難而退,那以後就別想安寧瞭。

但是蘇筱怎麼可能會後退呢?

第二天,她把自己精心收集的數據遞到汪洋面前:“汪總,我覺得這幾傢公司的表現,可以列入不再合作分包商的名單。”

這是她升任經理後第一次主動跑到他面前談工作,汪洋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說:“這事情你報告老陳就行瞭呀。”

蘇筱露出為難之色:“我已經跟陳主任溝通過瞭,他不贊同我的看法。”

汪洋拿過數據翻看著:“這幾傢有什麼問題?”

“施工水平不夠,材料損耗率高於平均水平。”

“老陳的意思呢?”

“陳主任的意思是,大傢合作久瞭,磨合期短,可以彌補材料損耗率造成的損失。”

汪洋點點頭說:“老陳也沒說錯,磨合期是個問題。”

蘇筱指著數據表說:“汪總,您看,我把這幾年我們合作的分包商做瞭一個綜合排名,有幾傢雖然跟我們合作次數不多,但是表現不錯。我覺得我們完全可以考慮跟他們發展長久合作關系,那麼磨合期就不會成為問題,而且他們的施工水平會讓我們的成本控制再上一個臺階。”

汪洋沉吟不決。他當然明白,這個問題表面上是分包商的資質問題,實質是主任經濟師和預算合約部經理的權力爭奪,他的表態至關重要。

蘇筱趁機拿出《分包商評估體系》,說:“汪總,我認為我們應該向萬科學習,對合作分包商進行定期評估,評估不合格的就列入不再合作單位名單,這樣可以提高效率,也能給分包商一點震懾。”

汪洋接過,看瞭一眼。“這個想法不錯,老陳怎麼說?”

“我還沒有跟陳主任匯報。”

汪洋看著她:“為什麼不匯報?”

“我跟陳主任在管理方面和成本控制方面的理念存在分歧。”

“哦,什麼樣的分歧?”

“陳主任比較保守,不喜歡革新工作方式。還有,他喜歡用熟悉的分包商,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問題,就像他說的磨合期短可以提高效率,隻是有些分包商施工水平確實不行,磨合期短也補不回成本……”

汪洋垂眸不語,他明白蘇筱在暗示陳思民跟那些分包商有利益往來,這個他一直清楚,但是無論換成誰來當主任經濟師,利益輸送總是免不瞭的。陳思民是他的發小,相對來說,還不敢做得太出格。

蘇筱又說:“其實我們的成本控制還有很大的空間,比如說美術館項目,如果換掉幾傢分包商,降低材料損耗率,利潤率至少可以再提5%。靜水河項目現在處於招標階段,若措施得當,可以避免同樣的錯誤。”

沒有人會嫌棄利潤高,汪洋自然心動瞭:“老陳這個人重感情,有時候做事放不開手腳,再說,他年齡大瞭,難免保守一點。提拔你就是看中你的拓新精神,所以蘇筱,你該表達就表達,該堅持就堅持,明白嗎?”

蘇筱微笑著說:“汪總,我明白。”

汪洋滿意地點點頭。

第二天早上例會結束,汪洋把蘇筱和陳思民叫進自己的辦公室。“我昨天忽然想到一件事,其實咱們也可以學萬科,對分包商搞個評估體系出來,定期評估,不合格的就列入不再合作名單。你們說說,怎麼樣?”

陳思民當然贊成:“這個想法好。”

汪洋看著蘇筱說:“蘇筱,你什麼意見?”

“汪總的想法很好。”

汪洋板起臉說:“蘇筱,今天我要當著陳主任的面批評你瞭。”

蘇筱和陳思民詫異地對視一眼。

汪洋裝出一副失望的口氣說:“我本來覺得你這個人挺有想法的,希望你給預算合約部帶來新的氣息,可是你上臺快一個月瞭,什麼東西都沒有搞出來,像評估體系這種事情還要我來想嗎?”

蘇筱裝出誠惶誠恐的表情說:“對不起,汪總,是我的錯。”

汪洋橫她一眼,不耐煩地擺擺手,又對陳思民說:“老陳,我也要批評你。你這個人就是太好瞭,老想扶著下屬走,這樣是不利於他們成長的。該是蘇筱幹的事情就讓她獨立幹,這樣才能早點歷練出來。”

陳思民心裡咯噔一聲,臉上還是笑呵呵的:“是是是,汪總您說的是,我這個壞毛病,一直就改不瞭。”

汪洋說:“今天你們兩個的話我都聽在耳朵裡,關鍵看以後的表現。”

蘇筱連忙說:“汪總,我一定會改。”

汪洋說:“行吧,這個分包商評估體系你抓緊搞完,靜水河項目馬上進入招標階段,馬上開始用。”

“是,汪總。”

汪洋又嚴厲地叮囑瞭一句:“要憑數據說話,不要感情用事。”

陳思民意識到這句話就是對自己說的,這場戲也是演給自己看的。走出汪洋辦公室後,他看著蘇筱,陰陽怪氣地說:“不錯嘛,長進瞭。”

蘇筱不軟不硬地擋瞭回去:“是陳主任您教導有方。”

蘇筱很快將《分包商評估體系》提交給陳思民。

陳思民看完,氣得手腳打戰,趕緊拿出降壓藥服瞭下去。這體系一旦做成,用哪個分包商就不是他說瞭算,要由數據決定瞭。他這個主任經濟師的權限將削去一大半,與他保持“長期友好合作關系”的幾傢分包商基本都要出局。他很不想簽字,但是他很清楚,這一定是汪洋支持的,如果不簽字,那要面對的人就不是蘇筱,而是汪洋瞭。

思來想去,陳思民還是在《分包商評估體系》上簽瞭字,隨後,他打電話給董宏,約他一起做大保健。蒸完桑拿,兩人披著浴袍到吸煙室。董宏點燃雪茄遞給他,婉言相勸:“哥,讓她搞唄,咱們集團多少規定,還不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嗎。她也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澆幾回涼水就老實瞭。再說瞭,換哪傢分包商,您那一份都短不瞭。做分包的,沒有不懂事的。”

“你不明白,她跟汪洋串通一氣。”陳思民搖著頭,神色鬱鬱,“我氣的是這個,我跟他從小一塊兒長大,穿開襠褲開始的交情,這麼多年,我事事以他為重……他居然跟她串通一氣來對付我。”

董宏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也有點心酸,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消消氣消消氣,氣壞瞭,不正合蘇筱的意嗎?”

“這個小丫頭絕對留不瞭,這才多久搞出這麼多事,再留下來一定會成禍害。”陳思民沖董宏勾勾手指,董宏識趣地湊瞭過去,“你去告訴老田他們,蘇筱要將他們踢出分包商名單。”

又讓他幹這種小弟做的事,雖然從前他確實當過陳思民的小弟,但現在他是天成最厲害的項目經理,也就比他低半級。誰還沒有點脾氣呀?董宏心裡這麼想,嘴上卻笑呵呵地說:“哥,這事包在我身上。”

《理想之城:蘇筱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