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升投資總監

寧檬問餘大義融資後得到的資金主要會使用在什麼地方。

餘大義反問寧檬:“你知道網絡直播最重要的是什麼嗎?”問完不等寧檬回答,這位不善設懸念吊人胃口的直脾氣老板就自己先揭曉瞭答案,“是流量,也就是平臺的用戶數。在互聯網這一行裡,流量就意味著收益,有流量,才能轉化出更多收益。”

“流量又由什麼決定呢?”餘大義又問瞭個問題。同樣問完以後他又自己搶答瞭:“決定流量的因素有很多,比如平臺主播的人氣、平臺的營銷手段、平臺的內容口碑等,這些都是很重要的因素;但除此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寧檬,你覺得是什麼?”這回餘大義是真的提瞭個疑問句,自己沒有再搶答。

寧檬想瞭一下,笑瞭:“應該是技術吧?”

餘大義也笑瞭:“和明白人講話的樂趣就是這樣瞭,我說瞭上句,你就能知道下句。沒錯,就是平臺的技術支持。要說融到錢之後我想把錢往哪花,那肯定是往技術支持這刀刃上瞭!”

餘大義告訴寧檬,現在直播行業正處於野蠻生長狀態。

寧檬點頭贊同這個說法。

任何一樣新興事物經過萌芽後都會進入野蠻生長的狀態裡。而隨著野蠻生長,行業市場將進入一種被泡沫經濟所烘托起來的浮誇的繁榮態勢,在這種態勢的背後,必然是行業的重新整合——經過優勝劣汰和重新洗牌,強者兼並弱者更強地發展下去,最後形成行業寡頭;弱者要麼被吞並要麼直接滅亡掉。

而餘大義的互聯網公司,他的直播平臺,寧檬估測過,在行業發展整合的最後,想成為寡頭的強者或許還有點難,但成為被強者爭相收購的目標卻一點都不費勁。所以投資這傢公司,前景是光明的。

餘大義繼續對寧檬說:“現在整個互聯網直播行業正處於野蠻生長狀態,要想吸引和鞏固住用戶流量,必須得加強技術升級。”

他告訴寧檬,他會用融來的錢高薪聘請技術人員,然後著重於改善網站的用戶體驗,比如讓網站同時在線的人數多瞭以後仍然不卡、及時更新屏幕彈幕、更新在線人數,以及連麥技術等等。必要的時候他會考慮分些股份以留住技術骨幹。

餘大義說:“在技術上花錢不能小氣,技術決定用戶體驗,隻有用戶體驗升上去瞭,用戶粘性才能被培養起來,隻有擁有更多粘性度高的用戶,互聯網公司才有未來。”

寧檬聽得有點興奮,脫口又給出瞭自己的一點建議:“除瞭網頁直播技術的增強以外,我們還要加強手機app的開發!其實房地產投資時代就要過去瞭,未來最有發展空間的無外乎是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行業。而我們的直播平臺既有pc端又有移動app端,這就是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的聯合發展瞭!二網齊頭並進,這一定會是未來最受資方歡迎的主流趨勢!”

餘大義連聲贊許:“是的是的,我也是這麼想的!寧檬啊,我現在覺得我沒做錯選擇,你雖然年輕,但很多理念,咱們都是不謀而合的,這樣的合作是最讓人愉快和輕松的!”

從餘大義的公司出來,一回到傢寧檬就進入瞭拼命三郎狀態,渾身雞血地全面研究互聯網直播這個正在野蠻生長的新興行業。

越研究她越覺得餘大義的公司前景大好。她在一片美好憧憬中完成瞭一份無懈可擊的項目計劃書。

第二天她把項目計劃書拿給石英看。

她在等待結果的過程中一直信心滿滿,她相信她的計劃書一定能打動石英做出拍板投資的決策。

她被這信心滿滿的狀態哄抬得整個人都有點小興奮。這是她第一次獨立開發項目,她覺得自己正站在通往投資精英的康莊大路的起點上。石英的一句“這項目我們投瞭”,將為她駛向這條康莊大路踩下一腳油門。

在有點興奮有點煎熬的等待中,寧檬工位上的分機終於響起。

接起來,寧檬聽到石英透過話筒對她說:“項目計劃書我看完瞭,你現在來我辦公室吧。”

寧檬身體裡像隱藏著一隻蓄勢待發的火箭,電話機歸位後,這支火箭在她體內瞬間點燃,燃得她一路腳不沾地地奔去瞭石英的辦公室。

石英一開口,寧檬身體裡那隻熊熊燃燒的火箭,火焰一下就矮瞭一半下去。

“計劃書做得非常不錯。”石英先給出一句肯定。寧檬並沒有因為這句肯定而有所沾沾自喜,因為她知道這肯定的後面一定跟著一句轉折。這是石英的講話之道,她在否定一件事之前,一定會先予其肯定,以做撫慰與緩沖。

“但是這東西太新潮瞭,我們的投資方向更偏重於發展穩健的實業,這些年輕人小孩子們熱衷的玩意兒,說實話我不太懂,也不太看好。”

寧檬沒有想到當她把企業的發展前景和未來的退出方式以及頗高的投資回報率都頭頭是道地寫在計劃書上以後,能換來的卻是石英的一句“不看好”。

這感覺太糟糕瞭。在以為會得到肯定的時候,迎來的偏偏是否定,這種心理落差能讓一個長著牛樣粗壯心臟的人都感到心肌梗塞。

寧檬讓自己從突然襲來的沮喪中迅速鎮定,盡量據理力爭:“但是石總,現在年輕人才是最有購買力的人群,所以受年輕人喜愛的新事物未來也會更有市場!”

她的立論有理有據,可石英給她的反駁也敏銳犀利:“年輕人呢,特點就是,年紀小、沒長性,他們的愛好天天在變,誰知道他們對一項事物的熱度到底能維持多久呢?而且網絡直播平臺很燒錢,等它從燒錢到盈利不知道要經過多久,我們用投出去的真金白銀去賭善變的年輕人的喜好超過我們的投資回報周期,是不是太冒險瞭?”

寧檬差點就被石英的話堵死瞭嘴。她飛快地尋找石英話裡可供商榷的點,最後抓住瞭投資回報周期這幾個字:“石總,關於投資回報,我是這麼認為的。網絡直播平臺確實燒錢,但他們燒瞭的錢並不白燒,他們的估值也會也越燒越高。

“先保守一點說,我們現在投的話是A輪,按企業的資質和在同行中的競爭力,後面一定還會有B輪C輪融資,所以其實我們不用非等到企業盈利的時候才能收到回報,我們在企業以更高估值融B輪C輪的時候把股份轉讓出去就能收獲一筆可觀的回報。

“然後再不那麼保守的預測一下,企業未來很有可能會被其他大的直播平臺公司收購,那到時我們就更能帶著利潤退出瞭。除此之外還有更理想的一種可能,企業可以通過券商的改制和輔導,直接IPO上市或者在新三板掛牌,那未來我們也都能在一個比較高的市值點成功退出。”

寧檬一邊說一邊觀察著石英的表情。她說完,看到石英每當要拒絕一件事時才會有的那種無懈可擊的微笑出現瞭一絲松動。寧檬暗中握瞭握拳。她知道石英被自己說動瞭一些。

“我現在還有點猶豫,暫時還拿不定主意。”石英思考瞭一下,對寧檬實話實說自己的感受。她低頭又想瞭想,忽的一抬頭,對寧檬說:“要不這樣吧,你去樓上和陸總談談看這個項目,看他是什麼想法。”

寧檬猶豫瞭一下,推推眼鏡,問石英:“石總,是……一定得上去和陸總說一下這個項目嗎?”

石英臉上的官方微笑又變得無懈可擊起來:“不是一定,是最好。你想啊,畢竟現在我們和陸總是戰略合作關系,遇到想做的項目是要和他說一聲的。”

寧檬立刻受教地說聲好的,不再多言語其他——石英所說的“最好”說一聲,其實就是“一定”去說一聲。

寧檬從石英的辦公室裡出來,調整瞭一下情緒,把姿態和頻率都調到瞭與友司合作人員公事公辦的頻道上。

然後她上瞭樓。

她以為她還能像從前那樣,暢通無阻地走進既明資本,無所滯擾地直接走到楊小揚面前,對她說:你幫我進去跟陸總說一聲,我們石總有事讓我過來和他講一下。

爾後楊小揚例行通報一聲就會把她帶進去那個闊大的總裁辦公室瞭。

但這次很不一樣。寧檬意外地在既明資本公司大門口就被卡住瞭。

前臺攔住她,很為難很囧地對她說:“寧檬姐,真是不好意思,陸總他這兩天剛下達瞭一條新命令,一切本公司以外的人員都不得隨便入內……尤其找他的,他說都要先去跟行政那邊確認他的日程安排,然後預約,然後由行政總監劉總安排具體會談時間……”

寧檬聽著聽著就有點愣住瞭。不知道她是不是把自己想重要瞭,她總覺得這條由陸總裁新發佈的命令很有針對性,針對的主要目標之一就是她寧檬。

寧檬對前臺笑笑,說:“那好吧,我先聯系一下劉總。”

劉一天出來的時候掛著一腦門子的尷尬,對寧檬說:“寧檬啊,你也知道,那位爺天天都有新風抽,我也不知道他這回又是跟哪尊大佛較上勁瞭,開始擺預約的譜瞭!不過我剛看瞭,他今天沒什麼日程安排,走我帶你去見他。”

劉一天通報後把寧檬帶進瞭陸既明的辦公室。

進屋看到陸既明的第一眼,寧檬有點意外地怔瞭怔。

他擺出瞭一副前所未有的、對待陌生人的、疏離至極的面孔。

寧檬不受陸既明冷漠面孔的影響,公事公辦地把餘大義公司融資的項目介紹瞭一番。

她剛說完基本情況,還來不及問一聲“您覺得這個項目怎麼樣”,陸既明已經冷淡地發瞭聲:“這項目既明資本不會投,你們鷹石投不投是你們自己的事。”

他這冷漠的拒絕的回答,正中寧檬下懷。

但寧檬怕他說不投,其實不是真的不想投,而是想故意擺一道,等著她們鷹石求他投。

為瞭鞏固陸既明“不投”的決策,寧檬想她得再加把勁。她合計著按陸既明的擰巴性子來說,她現在越強調他沒眼光,他越會較勁地說什麼都不投以證自己眼光大大的有。

寧檬:“我能代表石總問一下陸總,您為什麼不想投這個項目嗎?”

陸既明呲著一邊嘴角給出一個無聲的冷笑,賞賜般地回答瞭一句話:“互聯網企業風險高,不靠譜。”頓瞭頓,冷笑裡陡然生出濃濃的諷刺,“寧經理,想成功也別這麼急功近利,專挑風險高的項目下手搞噱頭,還是多找點靠譜的標的公司吧。”

寧檬不氣不躁,淡定地回:“陸總,沒想到您人是年輕的,投資理念卻這麼保守老舊呢。您這麼不看好互聯網企業,我隻能說您的眼光跑偏瞭。而且有句話——風險高才會收益高,這不是您以前經常掛在嘴邊的麼。”

寧檬最擅長的就是用陸既明自己說過的話,去他打自己的臉。

陸既明的面孔上果然有瞭被打臉後的惱火與尷尬。他皺起眉,眉間糾結著是繼續裝冷漠還是憤起掀桌的掙紮。

掙紮瞭一瞬後他困難地選擇瞭前者,死死忍住沒有炸裂,繼續把冷漠維持到底:“我還說你讓給我做秘書呢,你怎麼不聽?這句廢話你倒是聽進去瞭。寧檬,我就明白告訴你吧,就你的態度,就這項目,我是肯定不會投的。”

寧檬在心裡給自己打瞭個指響。

——確定你陸既明不會投,我也就放心瞭。

她是真的不想什麼事到最後都變成是間接地靠瞭他才辦成的。

寧檬下瞭樓,回到自己公司措瞭下詞後,和石英匯報說:陸總表示這個項目就先不和我們搭夥瞭。所以要不然的話,石總您看,這項目就我們自己做吧?

石英卻一錘定音地說:“這項目既然陸總不做,那我們也不做。”

寧檬有點怔。她在想石英不會搬到這裡後連獨立承接項目的能力都沒有瞭吧……難不成隻要他陸既明不張羅錢,她就不開張做項目瞭?

石英倒主動且坦然地開瞭口:“寧檬,我這麼跟你說吧,我們公司資金一直都比較緊張,陸總要是不投這個項目,我也找不到什麼錢讓你投它。所以這個項目還是算瞭吧。”

寧檬明明記得公司賬上還趴著一筆資金。她把心頭的疑惑變成瞭聲音從嘴巴裡弱弱地表達瞭出來。

石英笑著告訴她:“那筆資金已經定好用途瞭。”是準備投石英自己的一個項目。一個收益率其實並不那麼高的項目。

寧檬沒有太多意外。有誰能比石英用起公司的錢來更天經地義的?說實話她在石英讓她上樓去找陸既明的時候,就已經預見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瞭。

可是預見歸預見,預見不達成現實的時候,總是叫人不死心。現下預見徹底變成現實瞭,她也就踏實死心瞭。死瞭那份可以依靠別人的心。

從現在開始,她要自己為這項目張羅資金瞭。

這項目算是她從餘大義那裡求來的,她不能就這麼讓它折瞭,這樣不僅對餘大義沒法交代,對她自己也沒法交代。

寧檬正瞭正嗓音,字字清晰地對石英問:“石總,我不想放棄這個項目,我能試試自己從外面找資金嗎?”

寧檬問石英,她可以自己從外面找資金嗎。

石英略一思考就點瞭頭:“當然可以!”

石英告訴寧檬,假如她能自己找到資金渠道,她將全權授權寧檬負責這個項目的一切事宜。

“你隻要能找到資金做這個項目,其他方面不用擔心,我都會給你開綠燈!”

寧檬就此明白,石英不是對這個項目不看好或者不感興趣,隻是能支撐起她的看好和她的興趣的資金不到位的話,她隻好說這個項目太新潮風險太大。

寧檬簡略地設計瞭一下項目構架。

——找到資金以後,鷹石投資做GP(管理方),找來的資金方做LP(出錢方),一起成立一個有限合夥企業,再以有限合夥企業的名義把錢投到餘大義的公司裡。

這樣細數下來,鷹石投資除瞭操盤整個局面和拿出GP入夥時該拿的小部分出資款以外,根本不用再操什麼心費什麼事,就等著股權退出的時候坐分管理費和業績報酬就好瞭。

這種坐等分錢的美事兒石英哪有不同意不支持的道理,她必然是願意處處開綠燈的。

設計好基本架構以後,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要好好想想該去哪裡找錢瞭。

寧檬正想辦法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嗡嗡嗡地震起來。

她心裡想著事,漫不經心地拿起手機看,瞄到屏幕上“蘇維然”三個字時,她的漫不經心中斷瞭一秒。

那一秒裡,她有種略微妙和略復雜的感覺。

手指滑動,接通電話,叫瞭聲學長。叫得不親不遠的。

話筒裡,蘇維然笑聲和煦,笑出瞭多年前那般充滿陽光的味道:“晚上有沒有時間?學長想請你吃飯瞭。”

寧檬想瞭想,答應下來。

趁著這段飯,有些交往的尺度,是要精確劃分一下的。

另外也可以順便問一下蘇維然,看他對餘大義的公司是否感興趣。

蘇維然把飯店選在瞭王府井附近的大董烤鴨。寧檬起初聽到要吃大董的時候,忍不住有點咂舌:“學長,吃飯的地方你是越選越貴瞭,我倒不擔心會吃窮你,但我擔心下次選不出更貴的地方你就不會再請客瞭。”

蘇維然愉悅地笑起來,笑聲聽上去悠揚而純粹。不久前他曾經對她說,他隻有在她面前時還能笑出這麼純粹的笑聲。

想著那“隻有”兩字,寧檬腦海裡浮現出神似學姐的女郎的身影。於是唇齒間無聲無息地呷到瞭一絲“聽聽就算瞭何必認真”的諷刺味道。

晚上下瞭班寧檬趕到大董烤鴨時,蘇維然已經等在那瞭。

張羅服務員點好菜,趁著等菜的時間,寧檬把餘大義的互聯網公司融資項目說給蘇維然聽。

她不想用熟人關系做情感綁架,於是很輕描淡寫地說這是一個朋友的項目,朋友讓她幫著問一下,看有沒有對這項目感興趣的投資人。

輕描淡寫地介紹說這是朋友的項目後,寧檬問蘇維然:“學長,你對這個項目感興趣嗎?我個人倒是覺得這是個好項目。”

蘇維然問寧檬有項目計劃書之類的資料嗎,寧檬說有,把電子版發到瞭蘇維然的微信上。

蘇維然低頭翻看起來。看過一遍後,他抬起頭,笑瞭。這會兒他的笑容不是學長蘇維然的,是投資大鱷蘇總的。

“你朋友這份項目計劃書做得挺不錯,要點突出,很專業。但項目麼,互聯網企業,投資回報周期太長瞭,風險也有點高,況且直播這東西,是個非常燒錢的東西,一旦沒燒明白投進去的錢就都打水漂瞭。和這樣的項目比起來,我還是更喜歡投回錢快收益高的項目。”

這就是表達婉轉但態度明確地pass掉這個項目瞭。

寧檬沒有再說什麼。按照蘇維然的投資風格,這其實也在她的意料之內。

菜品陸續上來,寧檬守著外酥裡嫩的烤鴨吃得不亦樂乎。

蘇維然這個張羅晚餐的人吃得反而不多,更多的時候是看著寧檬的吃相愉悅地笑。

“你吃東西還和以前一樣,噴香噴香的饞人,大口大口的樣子還有種天下間唯吃最大的天真爛漫。我什麼都不做,光看你吃東西都是一種享受。”

寧檬差點咬到腮幫子。

她隱隱覺得蘇維然在撩人。

她拿起杯子喝口水壓壓驚,看蘇維然略轉身從身旁椅子上拿起一個盒子向自己遞過來。

“這是x市VR公司生產的最新款眼鏡,早就想給你的,一直沒得空。”

寧檬遲疑瞭兩秒鐘後,接過眼鏡說瞭聲謝謝學長。

說“我不想要”或者“學長你自己留著吧”之類的話,似乎有點尷尬和不識好歹。於是隻能收下,於是到底沒能躲掉這雨露均沾的VR眼鏡。

寧檬把眼鏡放到一旁,心裡正微妙地自嘲著,就看到蘇維然從他旁邊的椅子上,又拿起一樣東西,向她遞過來。

一瞬間,寧檬驚呆瞭。

正遞過來的,是個LV的包包。巧得很,就是她幫VR公司陳主管選的那款包,那款據說要送給蘇維然的紅顏一笑作為小小答謝的禮物。

而此時此刻,那款該挽在那神似學姐的女郎手臂上的包,正被捏在蘇維然手中,向著她遞過來。

寧檬又驚又懵懂,驚而懵懂的她抬不起手臂去接那在她認知裡並不該屬於自己的禮物。

蘇維然隻好先收回手臂,沖著她的一臉懵懂,和如春風般地笑起來,那笑容讓他變得無比儒雅和溫柔。

他緩緩地柔聲說著話,那緩和那柔像在給心愛的姑娘講情話似的:“我投瞭x市那傢VR公司,我明知道那是傢短期內不會賺錢的企業,投它不是我的投資風格,但我還是投瞭。我告訴VR公司的老板,我之所以會投他們,是因為一個女孩有一天對我說瞭一句話,她說:做投資除瞭看收益以外,在未來可以賺錢的前提下,再有上一些情懷,也是很動人的一件事。

“因為這句話,我投瞭他們。他們收到投資款以後,就買瞭這個禮物,讓我一定轉交給那個女孩,並替他們說聲謝謝。”

蘇維然的這一番話,講得像夏日驕陽下緩緩流動的小溪,柔緩中潛藏著炙熱,旖旎而動聽。

寧檬半天都合不上嘴,懵懵怔怔地消化著這番話。

——所以,蘇維然的意思是,她才是他的那個紅顏一笑嗎?

那麼那個神似學姐的女郎呢……

看著蘇維然儒雅英俊的臉上漾起的溫柔越來越多越來越含情,寧檬直覺再由著他的情緒基調發展下去,有些東西就要失控瞭。

於是她使勁擠走吃驚,擠出笑容。

“學長,”她喊瞭一聲蘇維然,聲音輕輕的,有理所以不必聲高那樣地,溫和恬柔地,說,“我在機場看到你接一個長發美女。”

蘇維然一下愣住瞭。那些旖旎含情的笑容漸漸凝固,又漸漸消失。

“是的,”他說,聲音壓得很平,不帶任何喜怒哀樂,“是有這麼一回事。但我不是去接人,是去把人送走。”

寧檬笑一笑,希望用這笑容打破突然變得有點凝重的氣氛,然後並不遲疑地問瞭一個會使氣氛更加凝重的問題:“學長,她就是跨年夜那晚給你打電話的女孩吧?”

蘇維然的回答簡潔明瞭。

“是。”

寧檬點點頭,一笑:“她長得真的很像學姐。”

蘇維然看著她,靜默瞭足有五秒鐘。

然後他輕聲地說:“她就是你學姐。”

寧檬這回徹底愕然瞭。

原來那不是替身,那是貨真價實的本尊。

蘇維然終於又笑瞭起來。

這回他的笑容裡,沒有瞭旖旎和含情,反而有一種痊愈後的傷痛又被揭開時的強作無事與故作堅強。

“好吧,”蘇維然帶著這樣的笑容對寧檬說,“今天本來是有些話想對你說的,看來時機是不合適瞭。”

頓瞭頓,他又說:“但這包,是VR企業的人要送你的,你還是收下吧。”

寧檬緩緩一搖頭,態度堅定:“不,學長,你並沒有想好這個包是不是該給我。”

蘇維然又笑一笑,沒做爭辯,但也表明瞭自己的態度:“它就是屬於你的。你要是現在還不想要,那就先放在我這裡寄存吧。”

昂貴飄香的烤鴨咀嚼在唇齒間,已經像在嚼蠟一般無味。

寧檬抹抹嘴巴,說吃好想走瞭。

蘇維然說好的我送你吧。

寧檬說不用瞭出去走兩步就是地鐵站。

蘇維然沒再爭取,誠實地說那麼學長今天就先不送你瞭,學長還想一個人靜靜,再坐一會。

寧檬說好的。

然後在起身前,她忍不住叫瞭蘇維然一聲。

“學長。”她輕聲叫著蘇維然,聲音裡有股幻化無形而安定人心的力量,“有一句話,我在網上看到的,很想送給你。”

她看著他的臉。

那面孔還是年輕有為的,還是儒雅英俊的。可那面孔下的靈魂卻充滿滄桑和為情所困。

寧檬看著他,用安定人心的聲音說出瞭那句話:

“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學長,不管你和學姐經歷過什麼又或者正在經歷著什麼,我都真心地願你還能做回校園裡那個陽光耀眼純粹的學長。”

說完這兩句話,寧檬起身走瞭。

蘇維然呆坐在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懾裡,久久地,一動沒動。

寧檬覺得,投資,就一定要把眼界放寬,要把渠道放寬。像石英那樣,主要可著陸既明一隻羊身上的羊毛薅,這種做項目的方式她心裡其實是非常不贊同的。

她覺得既然要把事情做出名堂,不如就大膽一點,敢幹一點——她有個很大膽的想法:與其賣力兜售自己而被壓價,不如改變局勢從兜售變成讓人哄搶。哄搶之下,議價的主動權就落在她自己手裡瞭。

為瞭營造出哄搶的態勢來,寧檬想瞭個主意,她想把項目計劃書分發給金融論壇時認識的那幾位大佬,看誰對項目感興趣,然後邀請感興趣的人到公司來一起召開一個小型的項目投資會,會上她再進一步激發他們對項目的興趣,引起他們想投資項目的欲望。然後她再告訴他們,投資名額有限,有興趣的人得彼此競爭一下才能得到這個投資機會。這樣就自然而然地形成瞭哄搶的局面。

寧檬把這個想法對石英說瞭一下,石英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隻是模棱兩可地說:你想試試的話,那就試試吧。但你得爭取一試就成才行。

寧檬從最後那句話裡看到瞭石英態度模棱兩可的原因所在——她其實是對自己操辦投資會的能力沒什麼信心。

寧檬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別因為別人對你沒信心,你就自己也對自己沒信心。加油,寧檬你可以的。

征求過石英的意見後,寧檬覺得自己也有必要征求一下餘大義的意見。

她告訴餘大義:“我想找兩到三個別的投資人做LP,我們公司做GP,成立個有限合夥企業投到您公司裡,您覺得可以嗎?”

寧檬誠實地告訴餘大義,這個操作說白瞭就是投資的錢不是他們的自有資金,而是先去把別人的錢拿來變成自己的,再投到企業當中去。

對此餘大義問瞭兩個問題。

——別的公司都是怎麼投的?也是這樣操作嗎?

寧檬回答他:“一部分公司會用自有資金投,不過一般限於投資規模比較小、自己就能出得夠錢的情況;更多的情況是,當投資金融比較大時,一般都會采用有限合夥的方式來投,就是先收攏別人的錢到自己這,再一起投出去。”

——那資金以有限合夥的方式投進來之後,是你控局還是其他掏瞭錢的人控局?

寧檬說告訴餘大義:“一定是鷹石投資控局,因為鷹石是有限合夥的管理人(GP),其他投資人都是隻出錢不管事的有限合夥人(LP),他們隻做兩件事就好,拿錢出來給我準備投資,以及投資期結束後等著我來分收益。”

餘大義於是一錘定音:“那行。我不管別人,我隻和你對話。我隻接受由你主控局面,以後有什麼事我也隻找你一個人。至於你後面的事怎麼操作,你盡管去做,這些我都不管。”

通過這番話,寧檬更加明白餘大義為什麼能把公司做大瞭。他不必面面俱到什麼都管,他隻管住關鍵的人——那些分管著局面的人,於是他就成瞭那個真正掌控全局的人。

得瞭餘大義的首肯後,寧檬徹底放開瞭手腳。

曾宇航半夜睡得好好的,卻突然被陸既明的電話吵醒。他氣得連吼瞭一百多個絕交,才控制住情緒沒提刀沖出去殺人。

曾宇航惡聲惡氣地吼:“陸既明你丫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麼大半夜吵醒我!不然我明天就去你辦公室潑你硫酸!”

陸既明這回卻沒跟曾宇航對吼,這讓曾宇航很意外。而讓他更意外的是,陸既明一張嘴,聲音聽上去居然是有點失魂落魄的。

“你最近和寧檬有聯系嗎?”陸既明沒頭沒腦地問瞭這麼一句話。

曾宇航被問得滿心的莫名其妙:“我要說有你不得噴死我?沒有!”

陸既明這回吼瞭:“那你明天倒是聯系一下啊!口口聲聲說她是你老鐵,你就這麼不聞不問給人當老鐵的?!”

曾宇航:“……”他是真的要提刀去砍人瞭!他人生裡怎麼會存在這麼一個神經病!

曾宇航奮力深呼吸,使勁代謝掉從七竅源源不斷流淌出來的殺意:“你到底什麼意思什麼企圖,一次性把屁給我放全瞭!”

第二天一大早,曾宇航就掛著倆黑眼圈溜溜達達地去瞭東方廣場,又溜溜達達地去找瞭寧檬。

他被前臺領到寧檬工位時,二逼兮兮地說瞭聲:“Surprise!”

寧檬正喝著早餐豆漿,差點沒把自己嗆死。

捋順瞭呼吸,寧檬問曾宇航怎麼過來瞭。

曾宇航掛著倆黑眼圈使勁把自己笑得神采奕奕:“我沒事天天去樓上,今天剛要上去,忽然想起來,從你搬過來之後我還沒到樓下來看看你呢!這麼一想擇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看吧,我就直接拐過來瞧瞧你瞭!”

寧檬:“………………”她要是信瞭這番話她就是剛才把豆漿嗆進腦子瞭。

她對曾宇航點點頭,微微笑,說瞭聲謝謝。

然後她毫不客氣地戳穿瞭她這位熱情如火的老鐵:“你下來不單純是要瞧瞧我吧?”

曾宇航訕訕地一抖腿,在被正面點破來意不純後,堅持強行尬聊:“老鐵你說你怎麼這麼聰明,一下就知道我別有用心!其實是這麼回事,我聽說你要操盤一個互聯網企業的投資項目,但似乎……”

寧檬主動接過曾宇航略略拖長的話音:“但似乎,我找不到資金來投是不是?”

曾宇航愕瞭一下,點頭:“我真懷疑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寧檬笑著搖搖頭,反問他:“這話你是聽某人說的吧?你過來我這瞧瞧,也是某人授意的吧?”

曾宇航無法反駁已經化身柯南的寧檬,隻有連續點頭。

寧檬無比智慧地推推眼鏡,繼續:“某人這會正四仰八叉悠哉悠哉地等著我去求他幫我找錢來投這個項目呢,是吧?怕我寧可幹脆不做這個項目瞭也不去求他,於是讓你來瞧瞧我,順便引導我去求他,是吧?”

曾宇航點點頭,又搖瞭下頭,再點點頭。最後又重重一點頭。

點點頭——某人確實是四仰八叉呢。又搖瞭下頭——但他不是悠哉悠哉,他是鬧心得上躥下跳。再點點頭——是的,他等著你求他找錢去呢。最後又重重一點頭——是的是的,丫個傻逼確實是讓我來引導你去求他呢,你不去求的話,他就讓我蠱惑你去!

曾宇航對寧檬料事如神的他人體內蛔蟲體質嘆服不已。

寧檬笑得春暖花開的,對他說:“老鐵啊,你回去告訴某人一聲,就讓他死瞭那份等我求他的心吧,這是為他好,不可能實現的事想多瞭容易折壽。”

曾宇航應瞭聲“哦”。

推推眼鏡後,寧檬神色一變,她陡然變得嚴肅的樣子讓曾宇航也不禁正色起來。

“況且,”寧檬霸氣地對曾宇航說,“以後說不定得是他求著我要往我的項目裡塞錢投呢。我今天就把話先撂這瞭,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咱們就慢慢走著瞧好瞭。”

曾宇航回頭就把寧檬的話一字不差地帶到瞭陸既明那裡。復述的時候,他連寧檬的語氣神態都學得惟妙惟肖,頓時達到瞭讓陸既明火冒三丈的效果。

陸既明差點又摔個手機。

他拍著桌子蹦著高地吼:“她瘋瞭吧?不求我還等著我求她?!想什麼美事呢!行,不求我,那我就捂著錢不給她用,我就看她靠什麼把這項目盤活!”

寧檬先到餘大義的公司做瞭詳細的盡調,又仔細調研瞭一下整個行業發展的情況,然後結合公司情況和行業情況,精心細致地準備瞭一份商業計劃書。

拿得出手的硬件準備好瞭,現在是她調用其他配置的時候瞭。

寧檬把上次參加金融論壇時收到的名片找瞭出來,一共十一張。

她從裡面挑瞭資力相對更雄厚的五傢公司的老板出來。

她覺得不用面面俱到地把十一個人每個都問瞭,隻要能把這五個人中說動個兩三個人,就可以很圓滿的完成這次投資瞭。

她深吸口氣,準備給這五個人打電話。

她在深吸氣時,快速地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萬一等下撥通電話後別人已經忘瞭她,她不能尷尬,也不能妄自菲薄,要底氣很足地再自我介紹一遍,要讓對方回憶起她這個人和她當時在圓桌前侃侃而談的那股自信;投資傢可都願意和有自信的人合作。

心理建設做好後,她開始一個個打電話。

果然有人在初接電話時忘瞭她是誰,哪怕在她強調瞭那次論壇的午餐沙龍後,對方也沒想起她來。那一刻寧檬尷尬得腦皮都發緊。但她咬緊瞭牙關沒退縮。她明白誰想成功都得這樣,經歷一次又一次的被人遺忘和腦皮發緊,沒有什麼路是一個彎都不打筆直地通向成功的。

面對遺忘瞭自己的人,寧檬語態從容地再次介紹自己,並言明自己有一個很新很有爆發力的投資項目,不知對方是否感興趣看下商業計劃書。

有的人很客氣,說自己的微信就是手機號,可以掛斷電話後加上微信把商業計劃書發過來看一下。有的人稍稍有點不耐煩,回瞭聲抱歉暫時對這樣的項目不敢興趣就掛瞭電話。

幾通電話打出去,寧檬的心,忽而滿足忽而失落。這種情緒的交替像把她一下扔在冰裡,一下又架在火上。

寧檬想著,或許等她能把這種明顯的情緒交替化解為統一的從容不迫,到那時她就真的是處變不驚修煉成才瞭。

寧檬把那天聊得最多也聊得最好的梁總安排為最後一通要打的電話。給予梁總這個壓軸位置,是因為她對梁總寄予的希望最大。畢竟是這位梁總在那天的午餐局中首先揭開瞭對她賞識有加的大幕佈。

可是當寧檬把電話打通,簡單說明自己是誰、說瞭自己手頭上有一個資質很好的新媒體項目後,梁總卻直截瞭當地回瞭句:我在開會,你稍後再打來吧。

寧檬的心一下涼瞭半截。

她煎熬地等瞭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裡她把商業計劃書分別發給瞭其他幾位已經打過電話的大佬。她沒指望人人都會看她發的計劃書,但隻要有那麼兩三個人能感興趣,也就可以功德圓滿瞭。

兩個小時後,寧檬再次撥打梁總的電話。

嘟嘟聲響瞭幾下,戛然斷瞭。

此後寧檬再也打不通梁總的手機號瞭。她孤註一擲地把商業計劃書發到瞭梁總名片上的郵箱裡。這個行為對於她來說其實隻是個有去無回的儀式。她知道這封郵件不會有什麼回響,但把信件投遞過去,算是給整個流程,畫一個屬於自己的句號。

寧檬開始對其他四傢公司進入期待期。她焦灼地等待著有人能給她發回反饋。然而三天過去瞭,她一份反饋都沒收到。

她剩下的那半截心,終於也涼瞭起來。

寧檬變得很焦慮。她發現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瞭。她以為憑著自己那天的表現,憑著她做的計劃書,憑著她闡述清晰的企業發展前景,一定會有人賞識她以及她手中的這個項目,她也一定能因此拉到資金。

但事情在實踐中,往往會變得與預期和想象背道而馳。她最寄予希望的人,反而給她帶來的挫敗感最深最重。

在這種挫敗感中,剩下的還沒聯系過的六傢企業,她也不敢輕易地聯系瞭。就怕沒找對策略前,聯系他們後也是同樣的結局。

可是時間不停地往前走,餘大義那邊在等著她的消息,石英也在旁觀著她的操盤控局能力,陸既明更是在列著架子等著看她的笑話,等她走投無路匍匐前進到他腳底去求他。

寧檬一下陷進巨大的壓力中。她覺得自己好像把自己趕到瞭一個死胡同裡,她站在死角,四處無路,卻又不甘心絕望等死,於是隻能絞盡腦汁苦苦搜尋可以逃出生天的路。

寧檬給挫敗的自己打氣:她不能讓這個項目折在自己手裡,絕不能!

寧檬回傢的一路上都有點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想著怎麼樣盤活這已經漸漸快走死的局。

心不在焉的她走進電梯的時候並沒有特別在意電梯裡還有個什麼人。她把思緒分出瞭萬分之一縷飄瞭一瞬覺得那或許是樓上或者樓下的居民。

電梯到瞭七樓,她遊魂一樣飄瞭出去。

正打算翻鑰匙開門時,卻聽到身後響起一道嘲諷聲。

“嘖,魂都沒瞭,撐不下去瞭就別死撐,別撐到最後命都沒瞭。”

寧檬立刻三魂七魄都歸瞭位。

她回頭看瞭看,原來剛剛跟自己一起乘電梯的,是他陸既明。

她打起精神,驕傲一笑:“誰說我撐不下去瞭,我風生水起著呢!”

陸既明嗤地一聲:“風生水起?別逗瞭!水深火熱還差不多吧。就你那點路數,我早猜到瞭,不就是想利用一下上次開會認識的人脈嗎?怎麼樣,沒人搭理你吧?”

寧檬心頭一驚,臉上卻強做淡定著沒有表現出什麼來。

陸既明居然料到瞭她要做什麼,以及目前做得怎麼樣。說他傻缺,他時不時偏又精明得要死。這樣一個招人煩的矛盾體有時真想讓人找個旮旯把他人道毀滅瞭。

寧檬推推眼鏡,沒什麼笑意地一笑:“那陸總有什麼高見呢?”

陸既明用鼻孔哼出一身,嘲諷全開:“沒什麼高見,就是眼睛不瞎看得清局面不亂做夢。人傢去開會那些人,看得上你手頭這小破項目?人傢投實業都是幾億幾億的掏錢,你個幾千萬的小項目,還不讓人傢控盤,有人會理你就怪瞭!”

寧檬聽著陸既明的話,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他話裡有個點,很重要,她得抓住它!

她使勁煉化著那個點。

陸既明鋪墊瞭一通嘲諷後,終於進入自己的正題:“所以呢,你這項目想從外面拉到資金是不大可能的,但假如你能好聲好氣地求求我,或許我能點頭投一下。”

陸既明說完杵在那等著寧檬表態。

在他的等待中,寧檬忽然抬起頭,原本灰沉沉的臉色一下發亮起來。

那是茅塞頓開的一亮。

她摸尋到那個點瞭。

寧檬從陸既明的話裡,終於摸尋到瞭那個點,她一下子茅塞頓開。

——陸既明說:人傢投實業都是幾億幾億的掏錢,你個幾千萬的小項目,還不讓人傢控盤,人傢看得上才怪。

是瞭,她之前的思路全錯瞭。她特意在十一傢公司裡挑瞭實力最雄厚的幾傢下手,以為他們不差錢,投資意向會更明確。然而資力雄厚的公司人傢既嫌棄投資標的的規模小,又介意不能在項目中控盤,當然就對她這個項目不感興趣不給反饋瞭。

所以這麼看的話,她其實應該反過來,把努力拉攏的重點放在另外餘下幾傢中等規模的公司才對。

另外也確實如陸既明所說,項目小瞭,人傢是不值得一投的。

她當下決定明天就去找餘大義商量一下,看是否能根據公司越來越好的運營情況適當上調一下公司估值,這樣在出讓股權比不變的情況下就可以把融資額再適度提高一點。提升後的總額度應該能夠吸引餘下幾傢公司的興趣。

至於主控權她是絕對不會讓出去的,餘大義隻認她來控局,所以這一點不可妥協。不過關於主控權這點她倒也不必過分擔心,畢竟一般中等規模的公司也不會太執著於這個東西。

寧檬被陸既明無心的一句話點撥得豁然開朗,之前的挫敗沮喪和心不在焉通通不見,她又重新充滿瞭活力與幹勁。

她對等著她低頭祈求的陸既明說:“我謝謝你啊!”

其實她這句是千真萬確的謝,謝謝他的嘲諷點化開她僵住的思路。

但這句話聽在陸既明耳朵裡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他覺得寧檬是在諷刺他,羞辱他,故意氣他,於是他先自己氣得不行。

他生著氣,惡狠狠地對寧檬放狠話:“行,寧檬,你現在就算求我都來不及瞭,我就等著看你栽跟頭瞭!”

寧檬連夜重新調整瞭項目方案。她的思路變得前所未有的明朗清晰。她把修改後的方案發給餘大義看,得到瞭餘大義的肯定和支持。

第二天一上班,寧檬就精神抖擻地逐一聯系餘下六傢資力稍遜一籌的中等規模的公司。

這回聯系後的結果,對寧檬來說絕對是意外之喜。

商業計劃書發出去以後,很快就有四傢公司都給瞭反饋,他們都表示對項目很有興趣,希望能有機會進一步詳談。

寧檬於是熱忱地邀請他們到公司來開個小型投資推介會,言明不管最後是否合作成功,都當是以投會友瞭。四傢公司均表示願意派人過來參會。

寧檬感受到瞭對癥下藥後的快感。想讓對方公司有興趣瞭解自己的項目之前,首先要瞭解對方的投資側重和投資喜好。自認項目好上天,可假如不在對方的射程內,說到底就是個空靶子。

寧檬和石英匯報瞭一下項目進展,告訴石英已經有四傢公司給瞭反饋,並表明自己想邀請四傢公司的代表於三天後到鷹石投資來開投資推介會。

石英又一次給足瞭寧檬有點想看到的驚訝和贊許的表情。

她對寧檬說:“實話說,我沒想到你會找到這麼多個有投資意向的資方,並且能調動他們過來開會。接下來你就放手幹吧,我會調動一切資源全力配合你。”

有瞭石英這句話,寧檬徹底放開瞭手腳,為投資推介會精心做準備。

會議具體時間定在三天後的下午兩點。時間定在下午是為瞭滿足四傢公司的老板或者代表均想早上出行、中午到達、下午開會、晚上離開的日程要求。

四傢公司的老板或者代表,有的乘高鐵,有的乘飛機,到達時間比較分散,所以需要安排四輛車分別去接。鷹石公司總共有三臺車,為瞭支持寧檬,石英把自己的私人座駕貢獻瞭出來做第四臺接人車。

盡管之前石英對項目的態度不失消極,但現在面對她的大力支持,寧檬心裡由衷地感謝。

會議當天上午,四輛車都按時出發分別開往首都機場和北京各站。一切都已安排就緒,箭在弦上,滿弓待發。

寧檬在公司翻著資料為下午會議發言做最後一遍內容整理的時候,手機響起來。

看瞭眼來電顯示,她不由愣住。

居然是之前她最寄予希望、而對方又最還以冷遇的梁總。

寧檬帶著一絲想要解惑謎底的心情,把電話接通,隻客套地叫瞭聲梁總,對方嘹亮爽朗的音色就把她剛來得及發出的“您好”給覆蓋瞭。

“寧檬你好,不好意思啊之前去國外開瞭個會,中途手機被人扒瞭,前天剛回國補瞭卡。我看到你給我郵箱裡發的那份商業計劃書瞭,這項目很新潮很有意思,我很感興趣呀!我們能不能約個時間仔細聊一下?”

寧檬握著手機,有點驚,有點喜,有點興奮,也有點釋懷。

有時候太期待的東西總得不到,不期待瞭老天爺反而又送來額外驚喜。

原來她不是遭人嫌的,梁總也不是換過名片後就不理人的。

原來當人生的反轉突然砸到頭頂,是可以叫人開心滿足到微微暈眩的。

寧檬連忙在電話裡對梁總說瞭下項目進展情況:公司估值和融資額度略有調整;然後今天下午兩點將在鷹石投資大會議室召開一次小型的投資推介會,屆時會有四傢公司的代表人出席會議。而這四傢公司的人當時開會的時候我們都是在同一桌用過午餐的。

梁總聽到下午有這樣的熱鬧,立刻表態自己愛湊這個熱鬧:“那正好,我現在去機場打飛的,我買最近的航班飛北京的話,差不多中午就到瞭!正好下午和你們一起開會!”

聽到梁總熱烈的參會訴求和明確的行動計劃,寧檬幾乎有點受寵若驚瞭。

她連忙表示萬分歡迎梁總的大駕光臨,自己將親自前往機場去迎接。

可是放下電話她就有點傻眼瞭。

石英連自己的車都貢獻出來瞭,公司哪還有像樣的車去接人?

寧檬去找石英匯報最新情況。石英聽說某投資大機構的梁總裁也要來湊熱鬧開會,頓時有些激動起來。

一個起初幾乎開不起來的會,就這麼眼睜睜地漸漸有瞭規模,漸漸地規模在不斷升級,漸漸地已經有瞭從小型會議變往高峰論壇的趨勢。

石英難掩激動,告訴寧檬,那麼下午的會她也會一起參加。

寧檬怔瞭怔後,告訴石英目前最緊迫的問題是沒有餘車能去機場接人。

寧檬問石英:“您看我去租車公司租臺寶馬去接人成嗎?”

石英略一沉吟後,搖頭:“這是下下策。”

寧檬不言語,靜待她的上上策。

“而上上策是,現在,立刻,去樓上問陸總借車!”石英對寧檬說。

寧檬乖巧婉約地表示,去租臺車和跟陸總借車相比,她覺得可能前者更方便一點。

石英沒吃下她的這份乖巧婉約,直接說:“你租什麼車還能有邁巴赫更有檔次?好瞭現在沒太多時間瞭,分秒必爭吧,你覺得張不開嘴的話,我來和陸總說。”

寧檬很想阻止,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一切理由都能被石英以“沒關系我們現在是戰略合作夥伴應該互相幫助”所打退。

石英說完話後當即拿起手機開始撥號碼,動作幹脆執行果斷。

寧檬隻好親眼親耳見證瞭石英問陸既明借車用的暴尬時刻。

放下電話,石英告訴寧檬:“行瞭,已經說好瞭,你現在就上去跟陸總拿車鑰匙吧!”

寧檬遲疑瞭一秒鐘,確認這個關鍵的節骨眼高級經理不該跟老板犯擰,轉身出瞭石英的辦公室。

寧檬站在陸既明闊大的辦公桌前,默默等著他把冷漠臉擺盡興擺完美瞭,好把車鑰匙往她臉上甩過來。

陸既明擺瞭半天冷臉後的開場白是一聲鼻孔拱出來的“哼”。

“哼!還真有人來開你這個小破會,這些人也是夠閑得慌瞭。”

寧檬也用鼻孔拱出瞭個聲音。陸既明以為那聲音是在應承他的話。但其實那聲音是寧檬濃縮瞭“去你大爺”幾個字之後發出來的。

陸既明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把車鑰匙甩給瞭寧檬。

“記好裡程數,回來之後去財務把油錢給我交瞭。”

寧檬差點忍不住把去你大爺的原音發出來,而不再是濃縮後的一聲鼻音。

開著陸既明的邁巴赫去往機場的路上,寧檬接到曾宇航的一通電話。

曾宇航沖著她黏黏糊糊地喊老鐵,說:“我到傻逼明明這來瞭,剛套瞭點他的話。聽說你下午有個小型投資推介會?讓我也去聽聽唄,行不?明明那個傻逼不投,我有錢,我不傻逼,項目好的話,我投!”

寧檬忍不住笑瞭:“多你一個也不多,那你就來吧。下午兩點,我們公司大會議室。”

寧檬剛按瞭藍牙掛斷電話,手機鈴聲又響瞭起來。

這回是石英打過來的。

石英對寧檬說:“你不是有個很厲害的學長嗎?幹脆下午也把他一起叫過來吧!”

寧檬委婉表示自己之前跟這個很厲害的學長說過這個項目,“但他的興趣不大,所以我還要叫他來嗎?”

石英在電話那頭想瞭一秒鐘後,說:“叫吧。他對這一個項目興趣不大沒關系,可以叫過來一起聊聊其他項目也是好的。”

寧檬於是明白,石英的真正意圖是想結識蘇維然這個人脈。

她對石英說瞭聲好的,按掉通話後,用藍牙撥瞭蘇維然的號。

蘇維然接通電話後那聲“喂?”裡帶著一點難掩的意外。

寧檬問他下午是否有空,對他發出會議邀請。

蘇維然立刻說好的有空,下午一定準時到會。

掛斷電話後的蘇維然把他的助理叫進瞭辦公室,言簡意賅地吩咐:“把我今天下午的所有行程都改到明天或者後天,改不掉的就推瞭。”

助理一臉欲言又止:“蘇總,您下午有個很重要的約會,是一早就和保險機構負責人約好的……”

蘇維然表情平板,眼神凜冽,聲音是不容置疑的冷厲:“我的話,你聽瞭第一遍,照著做就可以瞭,不用質疑。我說改掉所有行程,這句話很難理解嗎?”

——這才是他貫常有的樣子。

助理囁嚅:“那蘇總……我該以怎樣的理由和那邊說呢?”

蘇維然:“就說我病瞭。”

下午一點五十分,鷹石投資,大會議室。

所有參會人都已經到齊瞭。

石英,四傢公司的老板或代表,梁總,蘇維然,曾宇航。

石英在正式開會前和各位大佬們互換著名片;寧檬沒在會議室裡,她去瞭衛生間。

下午一點五十二分,她上完廁所,洗瞭把臉。

一點五十七分,她拍瞭點粉底,重新梳理瞭頭發,打理好自己。然後她沖著鏡子給自己打氣。

一點五十九分,她站在會議室門口。

她對自己說:加油,寧檬,接下來是你的主場!

兩點鐘整,她推開會議室的門,昂首闊步走進去,像走進一片充滿光芒的新天地。

寧檬從從容容地打開投影儀,一邊播放做好的ppt一邊給在座大佬們講解比ppt上的文字豐富十倍不止的內容。

她的講述大氣篤定,手勢起落間自信得像鐵甲錚錚的沙場上一位指揮若定的女將軍。

坐在會議桌前的蘇維然一眨不眨地看著寧檬。

她好像哪裡變瞭。

不是外貌,是氣質。

她好像沒有之前那麼不自信瞭,她用努力和專業充實瞭自己,她站在投影儀前,娓娓道來地講述企業情況時,從骨子裡往外在散發著一種奇異的吸引力。

所有人都感受到這種吸引力瞭,他們都在聚精會神地聽,越聽嘴角越波蕩出笑意。

那是對講述人的認可與欣賞。

鄰座的曾姓先生更是把這種認可與欣賞表達得毫不掩飾不遺餘力。他全程都在舉著手機對著主講人錄現場視頻。

他把眼神從曾姓先生的手機調轉回講述人的身上。

從她周身的無形空間裡,他仿佛能看到她在一點點蛻變、升華,在一點點幻化著更好的她自己。

寧檬剛開始對企業情況做陳述的時候還有點緊張。但講到ppt第二頁時,她瞄瞭眼坐在下面的蘇維然。他正沖她微微笑著。

那笑容和當年他監考時,發現她把他給暗中指出的錯題改對的時候,一模一樣。

清淡,幹凈,叫人暖洋洋。就是這個笑容,讓她動瞭一下情竇初開的心。

寧檬一瞬間不再緊張。

ppt一頁一頁地翻下去,她漸入佳境,講述得越來越得心應手。講完最後一頁,她從每個與會人的臉上都看到瞭滿意和興趣。

她在心裡松口氣,暗暗想她這應該算是開瞭一個好頭。

寧檬闡述完互聯網公司的基本情況後,是接受各位大佬各種問題考驗的時間。

這是一個最容易一戰成名的環節,也是一個最容易露怯丟臉的環節。最後能達成哪種結果,全看接受問題錘煉的人的專業能力和反應速度。

四傢公司的老板之一周姓總裁最先提問。

“寧總,你剛才說,網絡直播未來三年會進入一輪新的發展期,對於這個說法,您是有什麼依據嗎?畢竟很多網絡遊戲,火瞭一陣,半年三個月的,就都銷聲匿跡瞭,所以網絡直播這個東西前景到底怎麼樣,熱度能維持多久,我希望能聽你具體說一下。“

寧檬緊繃的情緒放松下來。很好,這問題在她的射程范圍內,她可以一擊即中的打掉它。

“周總,是這樣的,網絡直播和網絡遊戲的生命周期是沒有可類比性的,因為兩者內容上是不一樣的。網絡遊戲,從第一關到第十關的內容都是固定的,打第一遍時是這樣,打第二十遍時還是這樣,區別隻是打第一遍時新鮮,打到第二十遍的時候就膩歪瞭。

可是網絡直播不一樣,它內容太豐富瞭,每個人每次直播的內容都完全不一樣,永遠有新鮮感。新鮮感常在,生命力就常在。”

“另外網絡直播的生命力長,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網絡直播是沒有門檻的,我有興趣我就去做直播,您有興趣您也可以去做直播,人人都可以成為直播主播,人人都有機會成為網絡紅人。這樣人人都可以有參與度的事情,怎麼可能會在短時間內消亡掉呢?普羅大眾都可以做的事,隻會越來越紅火。”

寧檬回答完第一個問題。

周總含笑連連點頭,點到最後一下時還很愉悅地從鼻腔內送出一聲踏踏實實的“嗯”,毫不吝嗇地展示他對這番回答很滿意。

挨著他坐的另一傢公司代表吳總也問瞭個問題。

“寧總,就我目前的瞭解,其實網絡直播是個很燒錢的東西,那假如我們往裡投瞭錢,怎麼能保證可以把錢賺回來呢?“

寧檬抬手推推眼鏡,手放下來後,她心裡是一片自信和豁達。

依然是在她射程范圍內的問題。

“吳總,我能不能轉化一下您的這個問題?您這個問題其實也可以這麼理解:直播平臺的盈利模式是什麼?它可以靠怎樣的途徑盈利?

“說起盈利模式,就得說一下直播平臺的主要支出有哪些。一般網絡直播的支出主要由三部分構成:30%左右的帶寬成本、30%左右的主播分成及直播簽約費、40%左右的其他運營成本。

我們都知道,直播行業的帶寬費是很昂貴的,如果按100萬人的流量來計算,帶寬費一個月大概需要3000萬元,一年就是3億以上。這個費用不是每個直播公司都扛得起的,而能扛下來的,首先就證明公司的資質非常過硬。

在這裡我想請各位老板先不要被這個高昂的費用嚇到,其實針對帶寬費問題,未來是有非常有效的對抗方式的。比如今後我們可以借鑒視頻網站的一些做法——視頻網站允許付費會員觀看更高清的畫面;我們也可以用這個方法彌補寬帶費用:把畫面品質分成幾等,從標清到高清到超清,對應15、25、35元每月的費用,網友想觀看哪個畫面等級的直播就交相應等級的費用。”

寧檬說完,吳總點頭稱贊:“這個想法不錯!”

寧檬繼續。

“再從費用說回到盈利模式。從目前來看,網絡直播的盈利模式主要是依靠廣告和打賞抽成。但未來網絡直播的盈利模式一定會發生一些改變,一些好的、更容易賺錢的改變。

比如運用網紅經濟實現盈利。其實直播平臺最重要的是流量,而帶來流量的是人氣主播,這些人氣主播就是所謂的網紅。未來平臺可以利用網紅效應帶來新的盈利模式。比如讓網絡紅人主播代言產品,從中抽取廣告提成。

有個民間統計很有意思,是說微博上明星的粉絲特點是光心中有愛就是不掏錢真買,而主播的粉絲們不管愛不愛,看別人買他就買。

這說明兩個問題,直播平臺的受眾群更有購買力,網紅主播比明星更有購買號召力。未來網紅經濟給直播平臺帶來的收益將很可觀。”

“除此之外,未來網絡直播平臺還可以實行會員制、靠會員費賺取收益。就像視頻網站那樣,直播平臺的付費會員也可以享受到增值服務,比如可以觀看某個特別定制的綜藝節目直播、能以更高清的畫面觀看直播、能去掉廣告等服務。”

“還有,未來直播平臺可以通過和電商合作來盈利。也就是直播電商的模式——通過直播來買東西。傳統的電商購物,信息是扁平化的,衣服大小到底合適不合適,鞋子穿在腳上到底磨腳不磨腳,對於傳統電商來說,呈現的都是圖片信息,而直播電商,有人親臨現場試穿、講解、比較利弊,這樣的購物體驗就立體化多瞭,而且很有購買號召力。未來的直播購物一定會成為一種新的流行趨勢。”

吳總聽著這些新鮮玩意,聽得連連點頭。

寧檬最後給這個盈利模式問題做瞭個小結。

“其實除瞭這些,一定還有很多更好更有趣的盈利模式,隨著直播行業的發展,這些模式會更新更炫酷地被挖掘被展現,這個行業隻要有流量在,未來就有各種變現盈利的可能和空間!“

寧檬說完這個小結,吳總情不自禁地應瞭聲:“對!說得有道理!”

寧檬推推眼鏡,心裡隱隱有種被贊許後的滿足感。

挨著吳總的第三傢公司的代表鄭總也對寧檬提瞭問。

“寧總,商業計劃書裡寫瞭幾種可能的投資退出方式。我現在想知道你更傾向於以哪種方式退出?”

寧檬說:“其實和被並購比起來,我原本更傾向於讓企業自己上市或者掛牌新三板,但上市的話,去年年底IPO才重新開閘,幾百傢企業排隊等著上會,這些企業都審完怎麼也要一兩年;所以現在看,應該會走讓企業掛牌新三板的路線。聽說新三板不久會推出做市商制度,這個制度推出之後,到時就更方便我們的投資退出瞭。另外企業在新三板掛之後牌,也會加大被大公司並購的可能性,我們等到那時退出的話,收益會更加可觀。“

鄭總點點頭:“我沒其他問題瞭。”

會議室陷入極短暫的靜默。一直沒吭聲的資力最雄厚的投資大佬梁總打破瞭這極短暫的靜默。

他也提瞭個問題。

“寧檬,現在做直播的企業很多,你覺得這個企業和其他公司相比,有什麼更突出的競爭力嗎?”

寧檬從容地回答瞭這個問題。

“梁總,直播企業,流量就是核心競爭力。這個公司目前流量非常好,並且用戶量在穩步的增加中。另外企業在那些主播還沒紅的時候就和他們簽瞭長約,現在這些主播都紅瞭,各個都是流量擔當。還有就是,相比其他直播平臺,之之網絡口碑好,內容積極陽光,從來沒有被處罰事項等。最後就是企業的設備非常先進、技術支持非常給力,而老板的發展理念也和我們這些投資人很契合。我覺得投資說到底其實就是投人,投對一個會幹事的人、一個能把事幹出名堂的人,想不賺錢都難呢!”

梁總被她說笑瞭:“不錯不錯,我也是這個觀點,投資其實就是投人,沒毛病!好瞭寧檬,我這瞭解得差不多瞭,你再看看其他人還有什麼想問的吧。”

寧檬含笑,把目光落在曾宇航臉上:“曾總有沒有什麼想要進一步瞭解的?”

曾宇航連忙搖頭。搖頭的時候手臂穩穩的,一點沒把錄著相的手機帶晃。

“沒有沒有,不需要再瞭解什麼,我已經覺得特別棒瞭!”

寧檬把視線滑向蘇維然,對他微微一笑:“那蘇總呢,有沒有什麼想問的?”

蘇維然思索著,點點頭。

他問:“我想知道,VR作為一個新興技術,和這個網絡直播,有沒有合作發展的可能?”

寧檬又是一個微笑,一個自信而篤定的微笑。

怎麼辦,連這麼偏門的問題都在她的射程范圍內。

“有,”寧檬很確定地說,“隨著VR技術的發展和網絡直播技術的加強,接下來兩者一定會形成結合的契機。比如用直播看演唱會的時候,結合VR技術,會讓人有身臨其境的感覺,人雖然在屏幕外,卻好像在演唱會現場一樣那麼嗨。我相信不久的將來,兩者的結合一定能達成這種效果!“

寧檬的話說完,會議室裡足足靜瞭兩秒鐘。人們都在設想她剛剛所描述的那到底會是一種怎樣震撼的效果。

然後蘇維然擲地有聲地,說瞭聲:“好!”

曾宇航要不是一直握著手機,差點鼓起掌。

梁總難掩興奮地說:“寧檬啊,我現在對你說的這些新玩意越來越感興趣瞭,有時間我們倆一定得好好聊一聊這些東西!”

寧檬覺得是自己裝一裝大尾巴狼的時候瞭。

“各位老板,”寧檬出聲鎮場,“項目情況和行業情況都已經介紹完討論完瞭,下面我想鬥膽地不謙虛地說一句,因為平臺資質是非常好的,所以今天不僅是在座各位老板在考察項目,同時也是我們項目方在挑選投資人,比如有廣告資源的投資人,比如有電商資源的投資人,我們可能會出於可以做資源整合的角度更優先考慮!”

沒有問問題一直在默默聽大傢問答默默從中吸取信息的第四傢老板立刻發聲:“我手裡有電商資源!”他以展現資源優勢的方式率先表明自己想要投資的意向。

剩下的周總、吳總、鄭總也都紛紛說:

“巧瞭,我們公司有廣告資源,正好可以和這個直播平臺做資源整合!”

“我們可是有演唱會資源的!可以和直播平臺好好融合一下,變成線上線下同步直播演唱會!”

“我們有遊戲資源,可以由直播平臺做遊戲分發和廣告!”

連梁總都不淡定瞭:“我可是什麼資源都有的哦!”

寧檬聽著他們口中的各種資源,從心底裡生發出笑意來。

這哄搶盛況,如她所願。

這一戰,她成功瞭。

會議最後,寧檬對各位與會大佬說:“各位老板要是對這個項目感興趣,有很明確的投資意向,還煩請把擬投資份額及報價用郵件發送到我郵箱,回頭對比過後我會把最後結果告知大傢的,謝謝各位老板!”

梁總詼諧地舉手申請發言:“寧檬啊,就那位一直舉著手機的小兄弟,他好像和你很熟啊,你不會私下照顧他吧?”

寧檬笑起來,趕緊說:“一定不會,一定響應證監會號召,保證公開公正公平!”

大傢都笑起來,隻有被點名舉報的曾宇航因為私下拉關系的路子被堵死瞭不肯笑。

一切事項都交代完畢,會議正式結束。石英從椅子上站起來,提議邀請各位老板吃頓晚飯。

各位老板紛紛表示已經提前訂好回程的票,晚飯就先不吃瞭,以後一定還有機會。

“以後一定還有機會”,這句話給瞭寧檬極大的職場幸福感。這說明對方和自己不是一錘子買賣,他們還將與她保持良好的後續交往。

這是對她為人和能力的一種認可。

大傢都一門心思地趕著去機場或者高鐵站,石英於是不再挽留,她問寧檬:“送各位老板去機場和車站的車都安排好瞭嗎?”

寧檬連忙說:“您放心,都安排好瞭,還和接人的時候一樣,四位老板由公司司機師傅送,而梁總您是我接來的,我再負責把您送到機場!”

梁總連忙說:“不用送我,我今天不回上海,我朋友在南城大興那有片地,讓我明天去看看呢,要是看中瞭就和他一起開發開發。他已經派人來接我瞭,現在人和車就在地下車庫等著呢!”

石英順口問瞭下地多大以及開發規模。梁總輕描淡寫地說大概幾十萬平米百多個億吧。

寧檬立刻再次受寵若驚地覺得自己這小會能把梁總這尊大佛給請來,她真的是撞瞭大運。

她想梁總是到瞭一定高度的投資人——到瞭他這個高度,掙多少錢已經不再是衡量項目的主要標準,愛好、興趣、情懷才是。

寧檬想做梁總那樣有高度的投資人。但要到達那個高度,首先得經過世故、心術、算計的洗煉才行。

想要努力奮鬥的決心在寧檬心裡又膨出一股巨大力量。每次和精英人士接觸後,她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努力想要奮鬥想要變得更好。榜樣的力量什麼時候都是巨大的。

石英領著寧檬把各位老板送往電梯口。等電梯的時候,兩方人馬熱鬧地彼此握手告別。

告別到梁總時,寧檬同他握手。梁總握著寧檬的手眼睛亮亮地說:“寧檬啊,我之前一直主要做房地產投資的,現在房地產投資走低,我一直想著投點其他新玩意兒呢,但身邊都是投實業的,全是我這樣的大叔,理念也不新,接觸到的東西也不好玩,很沒趣的!現在好瞭,我認識你瞭,我跟你講,能認識你是我這幾個月最開心的事瞭!”

寧檬聽瞭這番話,剔除掉其中的社交水分後,依然覺得很開心。

應該不是每個人都能被一個大佬這樣誇的。寧檬開心得放任自己的分身藏在身體裡仰頭大笑。

但她面色上是寵辱不驚的淡定:“梁總您太過獎瞭,我真不敢當!能遇見您才是我的運氣,您真的是我見過最詼諧幽默的投資人瞭!隻有心中有大智慧的人才能像您這樣把詼諧幽默調動得這麼遊刃有餘!”

她這句話算是誇正地方瞭。有一種人不喜歡聽別人誇他帥、有錢或者人好,他就喜歡聽人誇他幽默。梁總恰恰就是這種人。

他被寧檬贊得一下開心到眉飛色舞,當著石英的面就開始挖人:“寧檬啊,有沒有想過換個城市生活?比如上海!你什麼時候想換瞭,給我打電話,梁大哥傢的公司大門向你常打開喲!”

寧檬的老成穩重終於裝不下去瞭,她噗地輕笑出來。

梁大哥瞭都。

石英也在一旁笑,說:“梁總,您這樣我可就不答應瞭,寧檬可是我的鎮司之寶,我可看得緊呢!”

梁總哈哈笑起來。

電梯到瞭,梁總和四位老板進瞭電梯離開。石英也回瞭辦公室,等自己的車送完老板之一開回來後再回傢。

寧檬也打算回公司再整理一下資料。一回頭間她看到曾宇航還在拎著手機錄她。

寧檬又無奈又好笑,透過手機鏡頭招呼著曾宇航:“哎,哥們,別錄瞭,可以收手瞭!”

曾宇航嘿嘿奸笑一聲終於收起手機。

寧檬忽然發問:“你錄像幹嘛?今天會議內容內部保密,不可以外傳的。”

曾宇航信誓旦旦地說:“絕對不外傳!我錄是因為我覺得你今天這個會主持得可圈可點,值得以案例的形式好好留存一下。”

寧檬知道他錄像的動機絕對沒他說得這麼單純高尚,但她懶得管瞭,而且——

“正好,我隻用錄音筆錄音瞭,沒圖像資料,回頭你把視頻也給我發一下,我做個會議存檔。”

曾宇航連忙說:“沒問題!”

寧檬像想到什麼事,抬手一摸衣兜,然後把手伸進去,掏出一個車鑰匙,遞給曾宇航,說:“你等下上樓去是吧?喏,正好幫我還下車鑰匙。哦對瞭,替我們石總跟這位車主大人說聲謝謝,千萬別忘瞭啊,不然他該挑刺兒瞭。”既然是石英以她自己名義借的車,那就以石英的名義致謝回去好瞭。

曾宇航接過鑰匙卡巴卡巴眼:“你不請我吃晚飯?這就讓我上去瞭?”

寧檬一副恍然的樣子:“呦,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我還真沒打算請你吃晚飯。”

曾宇航訕訕地:“行吧,無所謂瞭,你沒想請我那我請你吧!”

寧檬還是拒絕:“要不今晚這頓飯就先算瞭,改天我補給你。我得趁記憶還新鮮趕回去整理出個會議備忘錄存檔呢。”剛才大佬們問瞭那麼多問題,她得趁著還能記住,把那些問題和她的回答都整理出來存檔才行。

曾宇航隻好說:“那行吧,反正你記得啊,欠我一頓飯呢。”他用眼神和蘇維然打瞭個陌生的招呼以表示再見,拎著車鑰匙上樓去瞭。

電梯區一下隻剩下寧檬和蘇維然兩個人。

寧檬一回頭,對上一直站在她身後的蘇維然的眼睛。

他嘴角噙笑,眼底晶亮,含著贊賞,正盯著她瞧著。電梯區的燈光泛黃,微黃的光罩著他,濾掉瞭白天他身上隱約可見的凌厲,眼下的他儒雅得一塌糊塗。

寧檬在思緒飄向校園時代前及時收回心智。

她對蘇維然問:“學長,臨時拉你過來開會,沒耽誤你什麼事吧?”

蘇維然立刻說:“沒耽誤,正好今天下午是空的,沒安排。”頓瞭頓,他對寧檬打趣,“這不就是那天吃飯的時候你跟我說的你朋友的那個項目嗎,原來這還是個‘我朋友等於我’的故事。”

寧檬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瞭:“我不想靠同門情誼對你做情感綁架,隻有這麼說我才知道你對這項目的真實想法。”

蘇維然沉吟瞭一下,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像在嘆息:“我原來對這個項目真的沒什麼興趣,可是今天聽完你對這個項目對互聯網行業的分析,我覺得我的判斷是片面和武斷的。”停瞭一拍,他看住寧檬的眼睛,說,“你今天的能力展現,有十分。你沒開始做路演時,大傢對你的能力持有保留態度,但從你一張口介紹項目,所有人都在對你刮目相看。”

寧檬在被誇得暈乎乎之前抓住瞭理智。她難得的把自己認得很清:“學長你把我誇得太過瞭,我自己知道,光憑能力我還沒到達十分,是我的好運氣給我的能力錦上添花瞭。”

蘇維然繼續專註地看著寧檬,這一刻他又換瞭另一種眼神。

是一種重新認識、重新打量一個人的眼神。

從前如果寧檬說這樣的話,那代表她是不自信的,她心裡是隱隱有點自卑的。

可是現在,她在說這樣的話時,卻是自信的,並且是一種很有自我認識的自信。

不盲目因為一點成績沾沾自喜,也不再因為意識到自己有不足而垂頭喪氣。

她在職場中正做著破繭成蝶的蛻變,變得越來越沉穩,越來越有自信。

蘇維然笑著問寧檬:“我現在確實想投這個項目瞭,這跟我和你的私人關系無關,是我出於一個職業投資人的判斷。但你的項目現在很搶手,所以,我還有這個機會嗎?”

寧檬推推眼鏡,不好意思地笑瞭一下:“學長,你現在想投的話,可能要和其他人公平競爭一下瞭。”

蘇維然依然笑,笑意裡映出瞭點私人關系的鏡像:“其實報價都是匯總在你這裡,最後還是你說由誰投就由誰來投。”

寧檬怔瞭一下,明白過來蘇維然的意思後,措瞭措辭,說:“學長,這是我第一次做項目,我想公平義氣一點,今天來的所有老板都是我近乎陷入絕地時給我發來一份反饋的,對每個人的反饋我都有一份被待見瞭的感恩,所以對哪個人我都不應該厚此薄彼,而不能厚此薄彼的時候最佳的處理辦法就是去交給公平瞭。”

後面的日子還長,她知道總有一天資本市場的渾水也會攪到她身邊來,讓她不得不在良心與人心之間做抉擇。但現在,趁著隻是剛剛浪起,她想離能夠沾濕鞋子的河邊盡量站得遠一點,能盡量不那麼早地糾結於良心與人心。

有人說社會就是這樣功利,商人重利本該如此,這是天經地義的,大傢都逐利就你不逐,顯你清高嗎?真不會做人。

有人又說資本市場吃點回扣理所應當。大傢都吃回扣你不吃,就你高尚嗎?做個明白人不好嗎,瞎矯情什麼勁兒。

寧檬有時候覺得這個社會很奇怪,像是生瞭某種怪病。

商人的功利,真的天經地義嗎?資本市場的回扣,真的理所當然嗎?

這其實都是錯的。可這錯的現象普遍存在著,人們暫時無力扭轉和對抗這樣的大勢,於是不得不接受這仿佛“天經地義”仿佛“理所應當”的規則。接受是無奈,接受不代表這是對的。

而遲疑地、猶豫地、不想妥協接受它們的,居然要被罵作端著清高不放、假高尚真矯情瞭。可是想守住一份自我底線又有什麼錯呢?這個社會或許真的是生病瞭。

不是什麼錢都能賺的。不是什麼賺錢的方式都能用的。不是為瞭賺錢就可以把心裡的底線一降再降先踩在自己腳底再被踩在別人腳底。

人賺錢的時候,首先該問一下自己的良心:以這樣的方式賺瞭這些錢,你會痛嗎?如果良心還會痛,那就是初心還沒被當成垃圾丟掉。

端著清高不放也好,矯情也罷,起碼心安理得活得長久,不用擔心未來某天要去公傢大院裡吃窩頭。

聽瞭寧檬的話,蘇維然笑瞭,在泛黃的燈光下,他如往日少年般感慨。他輕輕地說:“你還有一份初心。可我的已經沒得七七八八瞭。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把它找回來?”

寧檬陷入到一種不知該怎麼回答的無措情緒裡。

多虧瞭石英的一通電話給她及時解瞭圍。

石英問她:“蘇總走瞭沒有?”

寧檬連忙從無措的情緒裡拔出自己,回答:“還沒有。”

石英於是讓寧檬請蘇總到她的辦公室坐一坐。

寧檬就問蘇維然是否方便去老板那坐一坐。蘇維然點頭說好,寧檬給他帶路。看他進瞭石英辦公室,寧檬終於松口氣,也終於能冷靜地坐回工位上想一想,蘇維然剛剛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在變相的請她做他女朋友嗎???

寧檬晃晃頭,覺得自己可能想多瞭,蘇維然也可能想多瞭。

陸既明在辦公室裡聚精會神地看著曾宇航錄下的視頻。

越看他的臉色越凝重,簡直如臨大敵。

曾宇航覺得不對勁,問他怎麼瞭。

陸既明沉重地說:“她怎麼可以突然變得這麼厲害呢?這不可能的!她一下子變成這樣,我今後還怎麼降住她!”

曾宇航仰天狂笑:“你可拉倒吧!你什麼時候降得住寧檬瞭?一直是她在降你好吧!”

陸既明罵瞭聲滾,繼續看視頻。

看到視頻尾聲時他忽然拍案而起:“這大叔誰啊?都多大年紀瞭一說話握著年輕小姑娘的手就不知道放啊!”

曾宇航躥過來看他說的誰。

原來是梁總和寧檬在電梯門口握手說話那段。

曾宇航笑瞭:“那是人傢有本事,你有本事你也這麼握著寧檬的手說話去啊!”

陸既明抬手把手機摔向曾宇航的臉。

曾宇航穩穩接住後,話鋒一轉:“我說明明,你也別拿我當幌子瞭,實話告訴你,今天下午這會一開完,我就被小檸檬征服瞭,我決定不做你的傀儡,我要自己投這項目!”

陸既明抬手把杯子砸瞭過來:“你敢!我弄不死你!曾宇航你給我拎拎清好嗎?寧檬她是我的人!”

曾宇航毫不示弱地回擊:“你不是有夢要做嗎?你他媽才拎不清呢!”

陸既明二話不說沖過來,和曾宇航撕逼罵架纏打在一起。

蘇維然在石英辦公室裡聊瞭一會。

隻這一會,兩人已經在彼此的輕描淡寫中探到瞭對方虛實。

蘇維然發現石英雖然頗擅人情世故,但其實野心有點大膽子卻有點小,身邊能用到的人脈她必然會用透,但太有風險的事情又是一定不會去做的。

石英也看懂瞭蘇維然的投資偏好。看似是無殺傷力的謙謙君子,談到項目時眼中卻經常流露出一閃而過刀刃般鋒利的光芒。項目風險不足以使他畏懼,回報收益才是他的第一考量。

他和陸既明完全不一樣。

陸既明看似是好忽悠的二世祖,但其實一點都不好忽悠,他很有判斷力,也很有自我底線。目前能成功忽悠他的因素隻有一個,就是和他曾經的小秘書扯上關系。

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其實很奇怪,看不出有愛情的跡象,也看不出有友情的發展,甚至大多時候都是互相較勁的。可他們偏偏就千絲萬縷地纏在一起解不開。

而往往這樣拆解不明的關系,更蘊含著巨大的爆發力。現在他們之中有人在把這種爆發力隱忍著,忍在爆與不爆的邊界線前,克制著往邊界線以下努力地壓。有人卻無心甚至是有點迷茫的,頂著爆破的邊界線,一直本能地搞事情。

石英眼中未必看好這兩人的對抗,不同的出身,不同的傢庭環境,未必走得出未來的同一片天空。但有一件事她是看得很明白的,他們前景未卜的現時對抗,能讓自己從中收獲便利。

而眼前的這位蘇先生,身份地位能力無一不強,無一比陸既明差,可她已經看清,他不是適合自己合作的人。他對那女孩未必沒有心,但他這份有心,還不到可以無條件付出的程度。

現下現實的社會,喜歡是一回事,什麼都肯為你做是另一回事,走心和走腎,是可以很完美地分裂開各自行動的。

一番你來我往的交談,笑語春風貫穿始終,結束交流時彼此一副相聊恨晚的模樣。但說完再會後的兩人心裡都明白,對方並不是符合自己要求的合作良伴。

從石英的辦公室裡出來,蘇維然走去寧檬的工位。

他想和寧檬一起吃晚飯,因此還拒絕瞭石英的例行邀請。

但他走到寧檬工位前時,卻沒有看到人影。

辦公區的燈並沒有關,可見她人應該還沒有離開。

心有疑惑地再往前走瞭幾步,終於看清,她還在,並沒走,隻是趴在桌上睡著瞭。睡著這個瞬間一定發生得猝不及防,她連眼鏡都沒來得及摘,臉蛋草草地壓在胳膊上就睡過去瞭。

看樣子她為今天這個會,著實熬瞭幾宿的心力。

蘇維然站在寧檬工位前,看著她睡得熟沉的樣子,猶豫瞭一下,輕笑瞭一下,嘆息瞭一下,轉身走開瞭,沒有驚擾她。

寧檬是被胳膊針紮一樣的疼和麻給弄醒的。她從已經不像長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上抬起臉,在初醒的懵懂中呲牙裂嘴感受著半身的麻疼。

看看表,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睡著瞭快一個小時。不知道蘇維然還在不在石英的辦公室。

她起身,甩著麻麻如針紮的胳膊,走去石英那裡。

敲門進屋,石英還在,蘇維然卻已經不在瞭。

她詫異地問:“石總,您車還沒回來?”她的車去機場送投資人瞭。

石英看到她,也是一臉詫異:“你沒跟蘇總一起去吃飯嗎?”

寧檬懵懂搖頭。

石英笑著解釋:“我們聊完我是想請他吃晚飯的,可他說他想請你,那我就成人之美退出這條請客鏈瞭,沒成想你居然還在。”

寧檬捏瞭捏胳膊,把最後一點麻捏散瞭,說:“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我在外面趴桌子上睡著瞭……”

石英點點頭:“看來他是沒舍得叫醒你。”頓瞭頓,石英臉上漾起一片慈母一般的微笑。她此時的笑容是真誠的,仿佛含辛茹苦的母親看到一手撫養長大的孩子成瞭才,“這幾天你辛苦瞭!你這回的項目,推進得非常好,會議組織得也可圈可點特別的棒。寧檬,謝謝你為公司打瞭這麼漂亮的一仗!”

聽到石英的這番話,寧檬有瞭深深的滿足感,她覺得這幾天的焦慮操心和缺覺少眠,在這一通肯定面前,都是值得的瞭。

幾傢公司陸續把報價和投資額度都用郵件發給瞭寧檬。

這期間發生瞭一件事,陸既明那個曾經死繃著面子的人突然幹起瞭不要臉的勾當。

他找到石英說,他看瞭投資會的視頻和商業計劃書後,發現這個互聯網項目其實還是很有搞頭的,是他之前對網絡直播項目的認識有點偏頗瞭。他希望現在能把這個項目拿回來,拿回既明資本和鷹石投資來做,他們自己來投。

石英叫來瞭寧檬,把陸既明的意思轉達瞭一番,然後說:“我和陸總也說瞭,這個項目從前期發掘到立項再到舉辦投資會,都是你一個人全權負責的,我雖然是你領導但這不是我的項目我也不好過多幹預,所以有什麼其他想法或者建議,還是你們倆直接溝通比較好。你別拖得太晚,今天或者明天就給陸總回個信兒。”

寧檬說:“好的。”

寧檬懂,以石英的立場,既不好一口答應陸既明,也不好一口拒絕陸既明,所以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把事情推到她這來,由她來處理掉陸既明。

寧檬從石英那裡出來,想瞭想,壓著下班的點兒撥瞭陸既明的電話。

這個時間很臨界,可公事可私事,萬一公事談崩帶上點私人情緒,不屬於上班時間也不算過分。

這回陸既明倒是沒跟她玩冷漠,任手機響十聲八聲才接。隻響瞭三五下,電話就通瞭。

陸既明不耐煩地問:“哪位?”

寧檬:“……”不知道他是真的又憤怒地刪瞭她的號,還是故意這樣問以體現他在膈應她。

寧檬:“我,寧檬。聽說陸總對我的互聯網項目很感興趣?”

陸既明鼻子裡噴出一口氣,嘲諷一樣,就是不知道嘲的是她還是他自己:“對,我想投。”

寧檬:“想投的人太多,沒您的額度瞭。”

陸既明憋瞭兩秒鐘氣。

“你給我讓出點額度來,你主控項目,這點事你應該能做主。”陸既明提瞭要求。

寧檬可算等來瞭以牙還牙的時刻。

“陸總這麼想投我的項目啊?那要不,你求求我?你求我,我就考慮一下要不要撥點額度給你。”

陸既明生氣地以扔手機方式結束瞭通話。

曾宇航葛大爺式癱在沙發上,幸災樂禍地狂笑:“該!你也有今天,叫你瞎狂!小檸檬可真是個預言傢,她說她把話撂前頭瞭,總有一天你得求著她投她的項目,嗨呀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現世報啊!”

陸既明二話不說朝他撲瞭過來。

經過短暫的嘴上罵架和身體撕逼之後,他把曾宇航的臉成功按在瞭地毯上。

“說!你是不是也報價瞭?”

曾宇航連連哀嚎:“沒有呢沒有呢,老子昨天把錢借給小恬恬瞭,想投沒錢投,行瞭吧?快松開我!”

陸既明壓扁他的臉,威脅:“現在開始,你得聽我的!我來報價,我來拿錢,我來投,以你的名義!聽見沒?!”

直到曾宇航回答聽見瞭,陸既明才把他已經壓變形的臉松開。

截至最後期限,寧檬發現那天參加會議的人都發瞭報價過來,包括蘇維然和曾宇航,也都給她發瞭郵件。沒有一個人放棄,這讓她很有滿足感。

她本著三公選擇,根據報價最終確定瞭三位投資人,分別是梁總、會議那天第三個問她問題的鄭總、以及曾宇航。

三方的投資額度比例為4:3:3。

寧檬把最終結果通知給大傢。

她給梁總打電話的時候,有點過意不去地問:“梁總,給您留瞭幾千萬的投資額度,您不會嫌投資規模太小吧?”寧檬有瞭解過,梁總之前投的項目都是以億起的,這種幾千萬的投資對他來說,可能投瞭都不夠費事的。

梁總在電話那邊毫不掩飾地說:“當然嫌啊!我想一個人全投呢!但沒辦法,我信息回饋得不及時,失瞭先機瞭。你又把項目張羅得太好,讓大傢搶著都要投,那我哪還敢嫌棄投資額度給的小喲,我隻怕你一個不高興幹脆不讓我投瞭,反正大傢都搶著投對不對!”

寧檬聽得忍不住樂,事業有成道行精深的大老板,連發牢騷都是含著對方愛聽的恭維:“梁總,我可真是愛聽您嘮嗑!”

梁總哈哈地笑不停:“我也特別愛聽你嘮嗑!寧檬啊,有機會到上海來做客,梁大哥帶你去外灘吃好東西!等你想搬過來的時候,梁大哥送套房子給你,你梁大哥幹瞭這麼多年房地產,女人不多壞癖好也不多,除瞭錢多就是房子和地多!”

寧檬聽得隻顧著樂。炫富和炫自己品德炫得這麼畫風清奇又不招人煩的,寧檬這輩子隻見過梁總這麼一個。

不久後,各傢投資款陸續到位。

立夏那天,寧檬正式完成瞭對之之網絡的投資。

寧檬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這一天之後太陽要變得火辣辣的瞭。這讓她覺得,這一天之後之之網絡也一定會變得火辣辣的。

餘大義在公司做工商變更的時候,把寧檬填在瞭董事欄裡。

他對寧檬說:“以後你就是之之網絡自己人,資本運作方面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全聽你的!”他這麼決定是因為他覺得——

“當初選你負責公司的融資,雖然當時看比較冒險,但現在我覺得自己的決策非常明智。寧檬,你真的讓我看到瞭能力和效率!”

寧檬有點羞澀也有點惶恐地接下瞭這份肯定。

一切塵埃落定後,她回頭審視自己,審視那天在高鐵上果斷做出的決定,發現那張商務座的車票真的如美好預想中那樣,神奇地轉折瞭她的職業人生。

這是她沒靠石英,也沒靠陸既明,從頭到尾都是靠她自己一個人操盤完成的項目。

這個項目對她的整個職業生涯,有著無可比擬的重要意義。

從前她是靠石英汲取職場養料有所成長,今後這狀況要反轉瞭——今後該是石英反過來靠她創造價值賺取財富的時代瞭。

這個項目完成後,石英把寧檬正式任命為公司的投資總監。她這一仗打得漂亮,加之之前為公司連立兩功,能力顯著可見,於是沒人對她的升遷有所異議。

論資排輩的做法在資本市場是不適用的,這裡是一個靠能力說話的地方,誰有能力創造更多的價值,誰才有對不如自己的人發表異議的資格。

寧檬從寧經理,變成瞭寧總。她心裡有些升任的喜悅,也有著站得更高後的惶恐。

她很清楚,自己的升任,能力隻占瞭一部分因素,還有一部分是她運氣好。她是超常發揮進入的投資總監的行列。

所以變成寧總對她來說,這不是她完成瞭什麼目標,這隻是她的一個起步,這離她能夠獨當一面還有很遠一段距離。她還得在自己的職業道路上野蠻生長下去才行。

未來她一定要做一個,能在資本市場獨當一面的投資總監。

《請叫我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