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溫馨”花店就開在市南區一處繁華的路旁。傍晚六點,花姐即將結束花店一天的生意。在臨走前,她又給新上的鮮花噴瞭一遍水,才招呼小雪關門斷電。但正在這時,一個人卻擠瞭進來。花姐一看,是城南批發市場的小老板老路。

老路五十多歲,一臉憨厚。“哎,你們還沒下班吧?”他問。

花姐穿著一條紫色的裙子,更顯得皮膚白皙。她笑笑說:“快瞭,怎麼瞭?”

“我來買花。”老路有點緊張。

“買什麼?送什麼人?”花姐說著,帶老路走到展櫃前。

“我……”老路猶豫瞭一下,“想買玫瑰,送一個女人。”他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花姐笑瞭起來,一臉媚態,“要多少枝啊?我這裡剛好上瞭一批。”

“要……”老路猶豫著,“要一百枝。”

“一百枝?”花姐驚訝,“你幹嗎用啊,求婚啊?”她笑著問。

老路不說話瞭,臉紅撲撲的。花姐知道不便再問,就招呼小雪,兩個人一起給他挑選玫瑰,又加上一些百合、滿天星的搭配好。老路一直站在那兒,呆呆地看著花姐。

等花束紮好瞭,老路卻沒走,抱著一大捧玫瑰,看著花姐發愣。花姐也挺納悶兒,但也不好轟他。沒辦法,就拿話點他:“哎,我說老路啊,你還傻站著幹嗎,還不快把花給人傢送去,再耽誤,花都不鮮亮瞭。”

老路看瞭看玫瑰,又看瞭看花姐,終於鼓足瞭勇氣:“這花,我是送給你的。”老路說著就把花遞瞭過去。

花姐愣住瞭,但馬上又恢復瞭常態。她大方地接過玫瑰,深深地聞瞭一下。“那就謝謝瞭……”她用女人特有的溫柔回應。

老路迷醉瞭,呼吸更急促瞭。“今晚……今晚……我能約你吃個飯嗎?”他問。

“哎喲,今晚不行,我有約瞭。”花姐笑著回答。

“那……那明晚呢?”老路退而求其次。

“明晚也不行。”花姐搖頭。

“那……那我等你消息,有空瞭,給我打電話。”老路說著就退後兩步,“哎,祝你生日快樂啊。”他說。

花姐一愣,心裡掀起波瀾,已經好久沒有人記得自己的生日瞭。但她隨即又忍住感動,沖老路笑瞭笑。“謝謝。”她簡單地回答。

在老路走後,花姐關上瞭店門,沉默著。小雪見狀,走瞭過來。

“姐,我陪你過生日吧。”她說。

花姐笑笑:“哎,過什麼生日啊……我都這個歲數瞭,過一年就老一歲。”

“那可不行。”小雪說著走到後面,拿出瞭兩個妙芙蛋糕,“姐,生日快樂。”她笑著說。

花姐也笑笑,不想駁小雪的面子,就從店裡拿出一瓶紅酒。兩個女人坐在鮮花之中,對飲起來。

“姐,你一點兒不老,還是那麼招人。”小雪笑著說。她穿著一身藏藍色的連衣裙,顯得優雅純情。

“呵呵……你別逗我開心瞭,就那個‘安踏旅遊鞋’?”花姐自嘲道。

小雪也笑瞭:“姐,你年輕的時候一定很多人追吧。”

“哎……”花姐嘆瞭口氣,沒有回答,“小雪啊,你未來有什麼打算啊?”她問。

“未來……”小雪露出淡淡的憂傷,“我也不知道……”她搖瞭搖頭。

“早晚要脫離這種生活吧。別像我一樣,真把一輩子都耽誤瞭。”花姐苦笑。

小雪拿起酒杯,淺淺地喝瞭一口:“姐,你說男人真的不可靠嗎?”

花姐苦笑著搖瞭搖頭,她拿出一包“520”,點燃一支:“這男人啊,都是逢場作戲,沒一個真心的。咱們女人啊,就得對自己好點兒。趁著年輕,買點好包、好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然青春一下就過去瞭。咱們,得為自己活著。”

小雪點瞭點頭:“姐,你有過愛的人嗎?想終生托付的那種?”

“愛的人?”花姐看著小雪笑,“我愛的男人都不愛我,我不愛的男人占滿瞭我的生活。”

“我懂瞭。”小雪點頭,“來,祝我們早日能為自己活著。”她說著舉起瞭杯。

兩個人一飲而盡,臉上都紅撲撲的。

“哎,跟你說件事啊,我一個朋友有個新同事,小夥子挺好的,工作還穩定。要不要見見?”花姐問。

小雪苦笑:“姐……我這麼臟,誰要啊……”她看著花姐的眼睛。

“隻要你不說,沒有人會知道。隻要你能忘記,不再提起,這個秘密會被所有人忘記。”花姐一字一句地說。

“我忘不瞭,這是我的命。”小雪的表情冷冷的。

花姐知道她想起瞭不好的回憶,就勸慰道:“你那隻是逢場作戲,他們隻是你要利用的工具。”

“我何嘗不是一個工具呢?”小雪抬起頭問。

花姐啞口無言。外面的天色暗瞭,屋裡也變得漆黑。店裡的一朵百合散落瞭花瓣,一陣清香飄瞭過來。

“你要有勇氣,有勇氣離開,有勇氣脫離。與那個小子分瞭吧,你們不是一路人。”花姐說。

“我可以離開,但我媽呢?她需要錢啊。姐,你別管我瞭,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活著。”小雪努力地露出笑容,“我敬你,祝你生日快樂。”她又舉起酒杯。

花姐笑笑,把酒滿飲。她看看手機,上面沒一條祝福的短信。

在市北區的一棟高級公寓樓裡,劉權等人已經蹲守多時瞭。他們一直守在5層的樓梯間裡,觀察著對面房間的動向。在504房間門前,有一條兩米長的過道,過道一米多寬,形成瞭房門與主樓道間的緩沖帶,非常不利於蹲守。劉權看瞭看表,屋裡還沒動靜,心裡有些著急。

“棍兒哥,能確定屋裡有人嗎?”劉權問。

“我去過物業瞭,他傢的電表還在走字兒。從物業的監控裡看,進去的倆人也沒出來。”徐國柱說。

“要不直接敲門吧。”崔鐵軍說。

“歇瞭吧您哪,萬一不開呢,你找撬鎖的啊?這是5層。再有個跳樓的,熱鬧瞭。”徐國柱說。

“操,那也不能幹耗著啊。”劉權嘆瞭口氣。

“要不這樣,咱們……”徐國柱壓低聲音,對大傢說出計劃。

“我看這招兒行。但不能光讓您上,我跟您一起。”劉權說。

“行。”徐國柱點頭。

“哎,我也去。”崔鐵軍和小呂異口同聲。

“操,你們丫以為這是打麻將呢,湊一桌兒啊。”徐國柱撇嘴,“我告訴你大背頭,我還真不是瞧不起你。要論抓人,我們刑警是你們丫經偵的祖宗。”他那德行勁兒又上來瞭。

要說抓人,徐國柱確實有自信。“大棍子”可不是浪得虛名,幾十年刑偵一線的沖鋒陷陣,給瞭他豐富的工作經驗,在社會上也算有一號。他將腕上的手表摘下,放在兜兒裡,和劉權緩步走進樓道裡,身後的同事都嚴陣以待。

為瞭躲避屋內的人從“貓眼兒”往外觀察,徐國柱和劉權蹲在地上,一左一右貼著墻壁緩行,輕輕埋伏在門的兩側。劉權主攻,在開門的一側。這是最要勁兒的位置,隻要門一打開,他便將和嫌疑人針鋒相對。空氣仿佛凝固,徐國柱用耳朵貼著防盜門,能清晰地聽到屋裡電視聲的響動和人說話的聲音。他沖後面揮揮手,行動立即開始。崔鐵軍立即拉下504房間的電閘,屋內的電視聲隨之消失。劉權緊張起來,等著屋內的人有所舉動,但奇怪的是,屋內的說話聲也停止瞭。

時間分秒流逝,屋內一片死寂。長時間的蹲姿讓徐國柱雙腿發麻,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滑落。這時,門裡發出瞭陣陣腳步聲。徐國柱立即緊張起來,渾身的肌肉也緊繃起來。

“嘩……”房門輕輕地響瞭一聲,但卻沒有打開。徐國柱知道,這是裡面的人透過貓眼兒在向外觀察。幾秒後,腳步聲又緩緩離開瞭。

有事兒!徐國柱心裡明鏡兒一樣。一般老百姓,是不會這麼提防的。他輕輕拿出手機,給崔鐵軍發瞭短信,開始瞭行動的第二步。

半分鐘後,樓道便響起瞭亂哄哄的聲音。

“怎麼回事啊?怎麼停電瞭?”崔鐵軍大聲問。

“我也不知道,好像聞見糊味兒瞭,是不是線路燒瞭?”小呂打著配合。

“快查查,看看電表怎麼回事,沒跳閘啊……”後面的偵查員也大聲地說。

樓道另一頭有鄰居好奇,剛要出來便被偵查員勸阻。

504屋內的人再次來到門前,透過貓眼兒觀察,卻看不到樓道內的情況。他又猶豫瞭良久,才終於開瞭門。“怎麼回事啊?”他剛發出疑問,門就被劉權猛地拽開。

“警察!”劉權大喊,開門的人立即被按倒在地,徐國柱從地上一躍而起,卻不料雙腿發麻不聽使喚,一下就摔倒在地。小呂見狀,從後面沖瞭過去。崔鐵軍把電表箱合閘,屋裡頓時亮瞭起來。

小呂第一次參加抓捕,亢奮地沖在最前頭。但剛一進門就和一個男子狹路相逢。

“警察!”小呂剛喊出聲就愣住瞭,隻見眼前正對著一個黑洞洞的槍口。他下意識地低頭,一把托起對方的手。隻聽“咚”的一聲巨響,子彈射穿瞭天花板。

“操,有傢夥!”徐國柱大喊,他跨過劉權,也沖瞭過去。但門道兒太窄,小呂正在與男人纏鬥,他根本擠不過去。徐國柱萬分焦急,但有力卻無處施展,崔鐵軍也想擠過來,門口兒亂成瞭一鍋粥。小呂明顯處於下風,男人人高馬大,漸漸把槍口壓低,眼看著就指向瞭小呂的腦袋。在此千鈞一發之際,徐國柱突然想起瞭兜兒裡的手表,便猛地拽瞭出來,攥緊表帶,猛地拿鋼制的表盤砸瞭過去。這一下可夠狠的,男子的臉上頓時開瞭花,徐國柱趁機一把拽過小呂,自己撲瞭上去。他把男子壓在身下,狠狠地砸著對方的手腕,沒幾下槍就掉瞭。但男子力量很大,一腳將徐國柱踹開,掙紮著起身,猛地往窗臺跑。

“攔住他!”徐國柱大喊。男子在開門前已有所防備,窗戶一直大開。窗下有一個賓館搭的一個塑料頂棚,男子試圖跳下逃竄。劉權見狀,猛地撲瞭過去,一把抱住瞭男子的腰身。

男子身材魁梧,比劉權整大一號,他困獸猶鬥,奮力掙紮。

“權子,小心!”徐國柱爬起來,剛要上前協助,不料劉權腳下一滑,與男子一同墜出瞭窗外。

“權子,權子!”眾人都驚呆瞭。

徐國柱急瞭,轉頭往樓下沖。現場十分慘烈,嫌疑人命不好,在墜樓的時候沒落到頂棚,中途被欄桿剮瞭一下,頭朝下墜地,腦漿迸裂。而劉權則跌墜到頂棚上,又被彈到瞭地上,但也已奄奄一息。

“別他媽看著啊,叫救護車!”徐國柱淚流滿面,“權子,權子,你丫別裝孫子,活著就言語一聲。”他抓住劉權,大聲地呼喊著。

“放手!別碰他,等醫生來!”崔鐵軍過去阻攔,這是最基本的醫學常識。

“我操,我就操!這是他媽的經濟案子嗎!”徐國柱歇斯底裡地大喊著。

小呂早就蒙瞭,傻傻地站在一旁。

“叫救護車!別他媽愣著啊!”徐國柱沖小呂大喊。

《三叉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