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要說搞案子,那幫年輕的真得服這老三位。警察有時和醫生相似,越老越有經驗,搞案子和看病都得望聞問切,隻要切中要點,就能事半功倍。三個人分兵作戰,不一會兒就有瞭結果。徐國柱在調查聚力實業公司工商材料的時候,發現瞭問題。

“喂,大背頭,這個公司是代辦的。”徐國柱蹲在工商局的門口打著電話,“對,代辦公司有電話,怎麼著?我接觸接觸啊。好,好,放心吧。”他說著掛斷電話。

小呂剛買來瞭礦泉水,遞給徐國柱。

“哎,你拿我手機,打這個號碼。”徐國柱說著翻開工商材料的復印件,指著一個電話說。

小呂接過材料,滿眼茫然:“我……怎麼說啊?”

“嗨,就說咱們要辦公司,讓他馬上過來。”徐國柱說,“對瞭,說的大點兒,就說要辦好幾個公司,著急,可以馬上給錢。”

“那要是他問我是怎麼找到他的呢?”小呂想得挺細。

“哎喲,這還用我教啊?就說通過朋友。”徐國柱有些不耐煩,“你呀,得多跟噴子師父學學。幹警察就得學會張嘴就來,到什麼時候也不能讓別人問住嘍。”

“嗯……”小呂默默點頭。

但潘江海那邊卻沒什麼收獲。他在銀行把聚力實業的對賬單查瞭個底兒掉,也沒發現打款的單位。也就是說,錢並不是從賬面兒上走的。白折騰一上午,潘江海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血糖都低瞭。一進門,聽說徐國柱正在審人。

在詢問室,徐國柱直接“拍山震虎”:“說!坦白從寬!”他倒是直接。

“大哥,我……我坦什麼白啊?”代辦人員戰戰兢兢地問。

“坦白什麼?你不知道啊?”徐國柱好久不審人瞭,就會張牙舞爪。

“不……不知道……”他回答。

“聚力實業是你代辦的?”徐國柱單刀直入。

“是,是我代辦的。”他也回答得痛快。

“他們公司自己的手續,為什麼讓你代辦?”徐國柱問。

“沒錢啊,他們怎麼跑手續?”代辦人員反問。

“空殼公司?”徐國柱問。

“差不多吧,反正跟您這麼說,經我手的公司,大部分都有短兒。”代辦人員挺坦誠。

“那你們丫這不是胡來嗎?沒錢還辦公司?”徐國柱皺眉。

“嗨……這也怪不瞭我們啊。您說,這菜刀能殺人,但是賣菜刀的不犯法啊?”這小子一看就是個老江湖,嬉皮笑臉起來。

“操,你丫還有理瞭是吧。”徐國柱撇嘴,“我告訴你啊,這管制刀具也歸我們管。”

“哎,哎,是我不對,是我不對。”代辦人員趕忙認錯。

“還能聯系到這幫人嗎?”徐國柱問。

“哎喲,這個恐怕沒戲,都一年多瞭……”代辦人員為難。

“那你得掂量掂量瞭,你這些年賣的菜刀都殺沒殺過人……”徐國柱仰靠在座椅上,掏出手串一邊揉一邊盯著他。

“嗨,您別沖我啊。”代辦人員賠笑著,他眼珠一轉,“哎,您還別說,您這麼一提醒啊,我倒是想起來瞭。他們公司的年檢也是由我代辦,我那兒應該有他們的郵寄地址。”他終於吐瞭口兒。

“行,這態度對!但我告訴你啊,可別跟我們耍花樣兒。這事兒跟你沒關系,別給自己找麻煩。”徐國柱說。

“放心,我明白。電視劇都演過,得保密。”代辦人員點頭。

問完瞭情況,徐國柱就帶著他往外走。但沒想到剛一出門就撞上瞭楚冬陽。

“哎喲!”徐國柱被嚇瞭一跳,“你在這兒幹嗎呢?趴什麼門縫兒啊?”

楚冬陽被磕中瞭腦門兒,用手揉著,滿臉不悅:“他,是什麼人啊?”

“他?哦,一個證人。”徐國柱說。

“您先走,先走。”楚冬陽擺出瞭一副笑臉。代辦人員點點頭,趕緊腳底抹油瞭。

“哎,老徐,你問人怎麼不撕詢問通知書啊,還一個人?”楚冬陽臉色沉瞭下來。

“我也沒做筆錄,就問點兒情況。”徐國柱解釋道。

“問情況也得依法來啊,我不是說你,老徐,咱們辦案得講程序,不能胡來。還有,你看看你手上這佛珠,這警容風紀……”

他還沒說完,徐國柱就不愛聽瞭。“哎哎哎,我說‘呱嗒’,你丫有事兒沒事兒啊?要有事兒您就忙去,沒事兒好好就在辦公室待著,跟我這兒添什麼亂啊。對不起,我還得出去一趟,咱回見啊。”他說著就往外走。

“哎,你去哪兒啊?我告訴你啊,調查取證是雙人工作制,你一個人可不行啊!”楚冬陽在後面說。

“哎,政委,他不是一個人,我來晚瞭。”小呂說著從後面跑瞭過去,“我剛才上廁所瞭,就留徐師父一個人,政委,是我不對。”小呂解釋道。

“你呀,學點兒好!”楚冬陽沒好氣地背起手,轉身走瞭。

“嘿嘿,行,小子,學的有點兒血性瞭。走,咱宰你噴子師父一頓去。”徐國柱說。

“我……我吃完瞭……”小呂扭捏地說。

“操,剛誇你兩句就掉鏈子。”徐國柱撇嘴。

在豆汁店裡。徐國柱破口大罵:“我操他大爺的‘呱嗒’,這王八蛋現在人五人六兒的瞭,擱原來給我提鞋都沒戲。”

“哎,為什麼叫他‘呱嗒’啊?”潘江海喝瞭一口豆汁問。

“嗨,這孫子啊,就一兩面派。沒走的時候幹過一陣兒督察,我操,丫牛×大瞭,見你面兒吧,臉繃得倍兒緊,一點兒沒笑模樣兒。但一見著頭兒啊,立馬一臉褶子。變臉兒跟翻月份牌兒似的,呱嗒!”徐國柱說完,狠狠咬瞭一口焦圈。

“噗……”潘江海一下將嘴裡的豆汁噴瞭出來。

“哎,你丫真噴啊。”崔鐵軍被濺瞭一身。

“哈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啊。大棍子,你丫可真夠損的啊。”潘江海笑出瞭眼淚。

“得瞭吧,你甭聽丫瞎掰。還不是人傢當督察的時候,因為喝酒的事兒辦過他,就一直懷恨在心。”崔鐵軍笑著說,夾瞭一口辣咸菜放在嘴裡。

“姥姥!他敢辦我?給他一百個膽子試試?我當年是拿槍的……”徐國柱這氣勢一下就上來瞭,但隨即又降瞭下來,“哎……但現在沒戲瞭,連‘呱嗒’都管著咱們瞭。”他不禁搖頭。

“哎,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人傢現在可是今非昔比瞭。”崔鐵軍說。

“哎……有個事兒我一直想不明白,我說大背頭啊,你丫幹嗎這麼玩命地鼓搗這個案子,非要帶著我們老哥兒倆照死瞭查。現在這路子你還看不出來,林楠那幫小兔崽子,搞的是主案,正路子。但這查賬的爛攤子卻甩給咱們瞭嗎?你丫還當香餑餑給接瞭?”徐國柱不解。

“我覺得也是,你是怎麼想的啊。”潘江海也問。

崔鐵軍沉默瞭,他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你們會算數兒吧?”他放下瞭豆汁碗。

“甭打啞謎,有話直說。”徐國柱說。

“20個億減去3000萬等於多少啊?”崔鐵軍問。

“等於……”徐國柱一愣,“你什麼意思啊?”

“這麼大的資金量,他們不通過正規的金融機構,非要冒險走這地下錢莊,到底是為瞭什麼啊?就拿‘504’那幫孫子來說,地下錢莊隻是他們的工具,他們真正幹的,遠不是這麼點兒事。咱們要放著這些線索不查,任這幫孫子胡來。說實話,我是睡不著覺。”崔鐵軍一口氣說完。

“這……”兩個老傢夥沉默瞭。

“但就憑咱們哥兒仨,查得清嗎?”徐國柱問。

“是啊,大背頭,我覺得你得想明白瞭,咱們為什麼要這麼幹,該怎麼幹,要不……”潘江海停頓瞭一下,“別真給自己挖一大坑。”

崔鐵軍又沉默瞭一會兒,說:“我說老哥兒倆,咱們還能再幹多長時間?你們算過嗎?我給自己算過,還有最後156天,刨去節假日,也就100天出頭瞭。這是我當警察的尾巴尖兒瞭。現在這個案子,應該就是我這輩子搞的最後一個案子。我真不想糊弄,要幹,就給他幹好瞭,要不幹就回傢泡病號兒去,怎麼著也得占一頭兒吧。”他說完,用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另兩位。

“行,有氣勢!大背頭,我沒看錯你。別看你丫一腦袋背頭都快沒瞭,但還有血性,沒陽痿。”徐國柱也敞開心扉,“我也沒多長時間就退瞭,這後半輩子啊,活得是真他媽憋屈。原來當刑警管‘點子’,你別看累啊,但心裡舒坦,甭管什麼樣的流氓,到瞭爺面前得服軟,真看見有炸刺兒的瞭,咱也敢下傢夥。但你說現在呢,跟他媽孫子似的,讓單位一腳踢開,我這麼大歲數瞭,成瞭個‘臭腳巡’。既然你說到這份兒上瞭,我就一句話,幹!咱不能讓那幫小年輕兒的給看扁嘍!”他說著就端起瞭豆汁碗。

“行,你們倆都說瞭,我跟著。”潘江海也端起瞭碗,“但我還是提醒你們啊,幹事別太冒進,盯著點兒左右。”

“幹!”三個老警察站起來用豆汁碗相碰,豪氣沖天。

“哎,晚上咱得喝點兒去啊。我做東。”潘江海說。

“行啊,但報備你去啊。”徐國柱說,“我可不願意看‘呱嗒’那張臭臉。”

他這麼一說,崔鐵軍才琢磨過來,現在有政委瞭,報備這事得找他瞭。

《三叉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