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按照馮局的指令,經偵支隊的管理權移交到楚冬陽的手上。他立即停止瞭對D融寶的行動,同時經向領導匯報,又從省廳經偵總隊調來十名民警,準備安排到專案組中。林楠知道他這是在摻水,但市局黨委已做出決定,自己也無計可施。眼看著案件走上瞭歧路,他焦急萬分,趁著中午沒人,林楠直接來到瞭郭局辦公室。但推開門,卻發現屋裡空空如也。他猶豫瞭一會兒,還是撥通瞭郭局的電話。

電話響瞭數聲,才被接通。“喂,郭局嗎?我是小林,有個情況得向您匯報……”林楠還沒等郭局說話,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將情況說完。

此時的郭局正穿著便服,坐在一間辦公室裡。他看著眼前鬱鬱蔥蔥的吊籃,嘆瞭口氣。

“喂,郭局,您在聽嗎?喂……”林楠在電話那頭問著。

“小林,我已經被免職瞭,你現在要服從局裡的決定。”郭局說著就掛斷瞭電話。

林楠站在郭局辦公室門前,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覺得心中一片漆黑。

“媽的,錢真的這麼厲害嗎?”他覺得心裡空空蕩蕩的。

崔鐵軍一回到隊裡就向羅洋請瞭假,他可不想摻和支隊裡的矛盾。在林楠和楚冬陽爭吵的時候,他故意沒出頭,目的就是想看看楚冬陽真實的嘴臉。果不其然,這孫子已經被拉下水瞭。崔鐵軍沒把楚冬陽偷看小呂電腦的事兒抖摟出去,他現在還不能判斷,馮局到底是哪一頭兒的。經濟案子考驗人心,在錢的面前,有些人會變成野獸。

崔鐵軍騎著自行車,來到市南區一個老舊小區旁。他支好車,走進一個電話亭。這是距市局最近的一個沒有監控的電話亭。他拿出硬幣,投瞭進去,照著手上記下的號碼撥打出去。

“喂,是省紀委嗎?我舉報一個情況啊。B市經偵支隊的政委與D融寶公司的嫌疑人有勾結,對,ABCD的D,融合的融……”崔鐵軍敘述著情況,“我希望你們能馬上查處,不要影響經偵支隊的正常辦案。還有,我手裡有一個硬盤,裡面有重要的證據,我會快遞給你們,請你們務必要交到領導手裡……”他叮囑著,“我呀,你就寫是‘朝陽群眾’吧,對。”他說完就掛斷電話。

王八蛋,爺跟你丫死磕!崔鐵軍暗想。他又拿起電話,準備繼續撥打。不料這時,手機卻響瞭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林楠的來電。

“喂,什麼事?”他接通電話。

林楠的語氣帶著焦慮:“崔師傅,你怎麼不在單位啊?”

“我出去辦點兒事兒。”崔鐵軍應付著。

“剛才楚冬陽找我瞭,問那個硬盤的事情。我一回辦公室就找不著瞭,是不是在您手裡啊?”林楠急切地問。

“什麼硬盤?”崔鐵軍裝傻充愣。

“崔師傅,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事兒,那上面有鬼見愁提供的重要證據,一旦被銷毀將直接影響到案件的辦理。崔師傅,你趕緊回來,把硬盤交給我!”林楠說。

“我手裡沒有什麼硬盤啊,你弄錯瞭吧。”崔鐵軍說。

“崔師傅,你聽我說。”林楠怕他掛電話,“現在情況很復雜,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誰,也不會相信你呀!我就請假看病去,拿他媽什麼硬盤瞭!”崔鐵軍故意這麼說。

林楠愣住瞭,沒明白崔鐵軍這麼說的用意。

“並肩子,念短吧,棵子裡面伏著不少點兒瞭!”崔鐵軍突然說出奇怪的話。

“啊?”林楠沒反應過來。但轉念想瞭想,突然開瞭竅。

崔鐵軍說的是老江湖上的黑話,意思是:兄弟,不要說話,草裡藏著不少敵人。他馬上頓悟,崔鐵軍是在暗指電話可能被“上瞭線”。

明白人交流一點即通。林楠停頓瞭一下,也開始打馬虎眼兒:“哦,那可能是我弄錯瞭,沒準是小呂給放到檔案室裡瞭。”

“什麼硬盤啊?”崔鐵軍反問。

“哦,就是存著警示教育片的,政治處讓今天下班前全隊收看。”林楠說。

兩個人又打瞭幾句啞謎,才掛斷電話。

崔鐵軍早就意識到自己的電話不安全瞭,所以才處處小心。他又向省檢察院舉報瞭相同的問題。剛剛掛斷,楚冬陽的電話就打瞭過來。

崔鐵軍猶豫瞭一下,還是將電話接通。知己知彼才有勝算,這是警察辦案的常識。

“喂,老崔嗎?你在哪裡?盡快回來!”楚冬陽在電話那頭命令著。

“我請假瞭,看病。”崔鐵軍說。

“隻要不是什麼突發疾病,就得立即歸隊。咱們專案組的成員,一個也不能離開。”楚冬陽提高嗓音。

崔鐵軍不理這茬兒,把電話舉過頭頂:“喂,喂,喂……沒信號瞭怎麼……喂……”他說完就把手機的電池後蓋打開,摳下瞭電池。他想瞭想,又拿起公用電話,投入硬幣,分別撥通瞭徐國柱和潘江海的號碼,之後又是一通黑話。

一直到瞭傍晚,KTV再度熱鬧起來。徐國柱在烏煙瘴氣的辦公室裡踱著步,煙蒂已經插滿瞭煙灰缸。柳爺正靠在躺椅上打盹兒,一睜眼,看徐國柱正站在面前,被嚇瞭一跳。

“棍兒哥,您這兒幹嗎呢?”他坐起來伸瞭個懶腰。

徐國柱叼著一根“中南海”,有些魂不守舍:“柳爺,您說這都一天瞭,老萬怎麼還沒信兒啊。”

“嗨,哪兒那麼快啊……”柳爺打瞭個哈欠,“國生這孫子多鬼啊,我估計找到他不容易。”

“告訴老萬千萬別出圈兒,再弄出什麼事兒來。”徐國柱叮囑。

“哎,知道瞭,您這一下午都說瞭三遍瞭。”柳爺笑,“放心吧,他知道,用‘群眾扭送’。”

“對!”徐國柱點頭,“哎……我就想知道,國生這孫子,是誰攛掇的。”

“哎,他這一輩子啊,人不人鬼不鬼的。”柳爺嘆氣,“以前也是條漢子,最早杠頭都不敢拿他怎樣。但後來啊,掙瞭點錢,當瞭‘息爺’,就他媽無事生非,沾上瞭‘那口兒’。那玩意兒是真害人啊……你說一好好的人,為瞭那個連臉都不要瞭。前幾天我出車的時候還看見他呢,你知道這孫子幹嗎呢嗎?碰瓷兒!我估計是真沒飯轍瞭。”

徐國柱也嘆瞭口氣:“這人活著啊,有時就靠一股氣,氣兒沒瞭,活著也就沒意思瞭。”

倆人正說著,萬爺的電話就打瞭進來。徐國柱趕忙接通,老萬卻讓他把電話交給柳爺。

“喂,哦,哦,我知道,我們馬上就去。”柳爺說著就站瞭起來,“走啊,棍兒哥,出‘果兒’瞭。”他笑著說。

在B市郊區的一個大院門前,柳爺把車停下。四周漆黑一片,犬吠聲不絕於耳。兩個人走到門前,柳爺按照“三次一停”的順序輕輕扣門。院門緩緩打開,一個壯漢佇立在門前。

“找誰?”他問。

“吃農傢飯的。”柳爺說。

“哦,那裡邊兒請。”壯漢閃過身。

院子很大,種著不少花花草草,秋風一吹,飄散出清香。老萬站在院子裡,已經迎候瞭多時。“這是‘棒槌’,這是彪子。”老萬介紹瞭身邊的兩個壯漢。他沖徐國柱招瞭招手,走進瞭正房。

“棍子,國生不想出面兒,我也沒再為難他。但他說瞭,等這陣風過去瞭,他肯定出來作證。他有他的難處,你也體諒體諒。”老萬說著拿出一張紙,“這是他寫的情況,如果不行,我再讓他補充。”他說著就遞瞭過去。

徐國柱接過來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

我告發徐國柱的事實都是胡說八道,我根本就不想告,但是為瞭錢,我也隻能這樣做。是鄭光明讓我告徐國柱的,我可以做證。

徐國柱苦笑搖頭。“我說萬爺,這孫子文化程度夠高的啊。”他挖苦道。

“哎……能寫字兒就不錯瞭……行不行?能給你作證嗎?”老萬問。

“先湊合用吧。”徐國柱知道,這已經是國生能做的最大尺度,“哎,萬爺,沒傷人吧。”

“嗨,都這個歲數兒瞭,還打打殺殺的啊?”老萬反問。

“謝瞭啊。”徐國柱雙手抱拳,說著就要走。他下午接到瞭崔鐵軍的電話,通過黑話交流,知道隊裡已經火上房瞭。

“哎,事兒還沒完呢。”老萬說。

“還有什麼事兒?”徐國柱轉過身。

“跟我來吧,再給你送一大禮。”老萬說著就向後院走去。

“大禮……”徐國柱沒弄明白,跟著走瞭過去。

後院有一個大鐵籠子,裡面養著兩條大狼狗,從徐國柱進門的時候,就一直在狂吠。老萬走到籠子跟前,兩隻狗一下就安靜瞭。他讓彪子打開籠子門,把兩隻狗放瞭出來,徐國柱這才發現,裡面竟然蹲著一個人。

那個人赤身裸體,渾身污垢。老萬拿腳踹瞭踹籠子,他才顫顫巍巍地爬瞭出來。徐國柱走到面前一看,竟然是夏彪。

“怎麼是他?”徐國柱驚訝。

“就是他做掉的老鬼。”老萬說著過去就是一腳。

夏彪早就被嚇壞瞭,他顫抖著,把身體抱成一團。他曾經以為老鬼是流氓裡最狠的瞭,沒想到老萬竟加個“更”字。

“你怎麼找到他的?”徐國柱問。

“嗨,B市就這麼大點兒地方,你要讓我找個警察我找不著,找個混混兒還不容易……”老萬撇嘴,“他藏在一個小旅館裡,開店的認識我們的兄弟。”

徐國柱端詳著夏彪:“你為什麼要殺死老鬼,跟他有仇嗎?”

“因為……因為他逼死瞭小雪!”夏彪說著,就嗚嗚地哭瞭起來。

“哎……”徐國柱嘆瞭口氣,不想多做解釋,“小青在哪裡?”他問。

“我……我不知道……”夏彪說。

“不知道?”彪子抄起一把錘子就走瞭過來,抬手就要往下砸。夏彪嚇得趕忙躲閃。

“哎,停手停手!你丫沒蹲夠大獄啊?”老萬大聲喝止。

“我操,那老鬼就這麼白死瞭?”彪子壓抑著怒氣。

“人傢警察都來瞭,你還拔什麼份兒啊……”老萬說。

“萬爺,那可不合規矩啊。”彪子說。

“咱不是流氓,是群眾。你沒聽大棍子說嗎?咱們這叫‘群眾扭送’。”老萬說得挺明白。

徐國柱一聽就樂瞭:“對,萬爺說得一點沒錯,再耽誤一會兒就算非法拘禁瞭。”他說著拿出手機,撥打起電話。

“喂,胡錚啊,我是老徐,對,我現在應該在你們的管界裡。是這樣,我有一個嫌疑人要移交給你,是群眾扭送,你得趕緊過來一下。但有個要求啊,必須幫我看夠24個小時以後再上報市局,數兒算你的!好,你記一下地址……”徐國柱開始瞭計劃。

“柳爺,你還得把我送到市北區,今晚還有個活兒。”徐國柱掛斷電話說。

《三叉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