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親 子

良能良知,皆無所由,乃出於天,不系於人。

——程顥

趙不棄想起瞭追蹤丁旦的那個大鼻頭軍漢。

雖然他相信丁旦和胡涉兒一定會為瞭那句“一千貫”的謊互鬥起來,不過這禍根終究斬不斷,那個大鼻頭追丁旦,從應天府追到汴梁,又一直在藍婆傢附近蹲守,看來是非捉到丁旦不可。可以借他的手把丁旦這陰魂驅走。

趙不棄騎馬來到汴河北街,還沒到藍婆傢,就遠遠望見斜對面大樹下蹲著個人,果然是那個大鼻頭。趙不棄不由得笑起來,這傻漢子,我不用兩個時辰,就找到瞭丁旦,他這麼多天卻隻知道死蹲在這裡。

他笑著驅馬過去,經過藍婆傢門口,門開著,卻不見人影,隻聽見裡面傳出笑聲,是藍婆和那孩子的聲音,看來他們一傢三口很快活。

那大鼻頭看到趙不棄,似乎有些不自在,挪瞭挪屁股。

趙不棄走到近前,在馬上笑著問道:“大鼻頭,蹲累瞭吧,咱們做個買賣如何?”

大鼻頭睜著雙大斜眼,有些發愣,不由得站起身。

趙不棄又問:“你在等著抓丁旦?”

大鼻頭臉上一顫,有些慌,卻仍不說話。

“我知道丁旦在哪裡,也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拿樣東西來跟我換。”

“你要什麼?”大鼻頭這才開口。

“隻要你告訴我,你為何要捉丁旦?”

“不成!我不能說。”大鼻頭忙搖瞭搖頭。

“那好,你繼續等,我走瞭——”趙不棄假意驅馬要走。

“唉!你——你真的知道丁旦在哪裡?”

“那當然。我還知道你是從應天府一直追到這裡的。”

“你怎麼知道?你是什麼人?”

“這你不必管。隻要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我就告訴你你想知道的。”

“我傢員外於我有恩,你得先答應我,不能傷害他。”

“這個你盡管放心。我隻是想知道,並不想做什麼,更不想要什麼。”

“那好。我告訴瞭你,你一定也得告訴我。”

“這你也盡管放心。”趙不棄心裡暗笑,“你盡管放心”這五個字其實說說而已,但隻要說出來,似乎總能生效。

大鼻頭慢慢講起來——

他叫薛海,是虹橋北岸一傢酒棧的護院。寒食節前一天,員外交代他和另一個護院去做一件事,到應天府那員外的朋友傢接一個人,將那人裝在麻袋裡,半夜用車拉到碼頭邊的胡傢客棧,那客棧有個廚子接應他們,給他們打開後院的門,引著他們,扛著麻袋偷偷到一間客房後窗,窗戶開著。廚子已給裡面客人的飯菜裡下瞭藥,兩個客人正在昏睡。

於是薛海悄悄爬進那客房,把麻袋接瞭進去。那房間裡另有一個麻袋,他把那個麻袋搬起來,從窗戶換瞭出去,用車運回瞭員外的朋友傢。回去後打開一看,裡面也是一個人,也似乎被下瞭藥,正在昏睡。薛海仔細看瞭看那人,以前曾見過,是豉醬藍婆傢的接腳夫丁旦。

員外吩咐,把這人偷偷帶回汴梁,不許讓任何人看到。可那晚薛海和同伴都有些累,打開麻袋後,見丁旦在昏睡,就忘瞭重新紮好。結果第二天醒來,丁旦已經不見瞭。薛海和同伴在應天府好不容易追到瞭丁旦,卻又被他逃瞭。到處打問,有人看到丁旦搭瞭隻去汴梁的貨船,於是薛海和同伴也搭瞭條船,那同伴怕回去受責罰,開船前偷偷溜瞭,薛海隻得一個人追到汴梁。回來後,一直沒有找見丁旦,也就一直不敢去見員外。

趙不棄好奇道:“你傢員外是誰?”

薛海用力搖頭:“這個我絕不能說。”

“好。丁旦的下落,我也絕不能說。”

“你?”薛海又急又怒,大鼻孔不住翕張。

趙不棄笑道:“我不告訴你丁旦的下落,你便逮不到丁旦,逮不到丁旦,你便不敢回去見你傢員外,你傢員外必定一直在等丁旦,必定很焦心。你護著他,反倒是讓他日夜擔憂,不得安生;反之,你若告訴我你傢員外是誰,我就告訴你丁旦的下落,你就可以逮到丁旦,逮到丁旦就可以回去見你傢員外,你傢員外得瞭丁旦,自然開心,他一開心,就賞你個媳婦,這樣你也就開心瞭。大傢開心你不要,非要大傢都焦心。”

薛海聽他繞瞭一大堆,有些發懵,揉瞭揉大鼻頭,怔怔道:“這麼說,我該說出來?”

“我不知道你傢員外是誰,不少一根毛;但你若不知道丁旦在哪裡,那事情就大瞭。你說是不是?”

薛海猶疑瞭半晌,才低聲道:“我傢員外是章傢酒盞的章七郎。”

“原來是他?”趙不棄很是意外,不由得笑起來。

他常去章七郎酒棧吃酒賭錢,卻沒想到自己查案子,竟能查到章七郎頭上。章七郎讓薛海到應天府,把一個人裝進麻袋,半夜到一傢客棧換出丁旦,這是在玩什麼戲法?幸而何渙和丁旦換瞭回來,否則應天府裝進麻袋的就是何渙瞭。

他又問道:“你們先裝進麻袋裡的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也沒見過。”

“你讓他進麻袋,他就乖乖進瞭?”

“嗯。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瞭,該你告訴我丁旦在哪裡?”

“他就在魚兒巷胡涉兒傢。”

“我去胡涉兒傢看過,丁旦並沒在他傢。”

“我騙你做什麼?你去的時候他可能還沒去,我才在胡涉兒傢和丁旦說過話。”

“好!我再去看看!”薛海扭頭要走。

趙不棄想起胡涉兒這會兒恐怕還沒回傢,兩鼠還沒鬥起來,忙止住薛海:“你這大白天去,不怕被人看到?”

“哦,對啊,那我天黑再去。”

瓣兒正在董謙傢院子裡和姚禾、池瞭瞭商討董修章命案,曹喜忽然走瞭進來,他面容憔悴,神色委頓。

瓣兒忙問:“曹公子,你也知道瞭?”

曹喜猶豫瞭一下,才低聲道:“昨晚我也來過。”

瓣兒三人一愣,曹喜又道:“我先來的,出去時,那個鼓兒……封……他才來。”

池瞭瞭驚道:“你說你是在封伯之前來的?!”

曹喜點瞭點頭。

池瞭瞭又問:“你來的時候,董伯伯還活著?”

曹喜搖瞭搖頭,遲疑瞭片刻才道:“我來的時候,董伯父剛死……”

池瞭瞭不由得伸手一把抓住曹喜的手臂,大聲問道:“這麼說,封伯沒有殺董伯父?”

“嗯。”曹喜垂著頭。

池瞭瞭歡叫瞭一聲“太好瞭”,隨即發覺自己抓著曹喜的手臂,忙松手放開,羞得滿臉緋紅。

曹喜卻仍似心事重重。

瓣兒心中起疑,輕聲問道:“曹公子,你說你來的時候,董伯父剛死,這是指?”

曹喜神色十分奇怪,似怕似愧,他望向一旁,躊躇瞭一會兒,才低聲講起來——

原來,曹喜知道董謙也是上瞭侯倫的當,才會在范樓設計陷害他,對董謙的怨氣也就隨即消散。昨天傍晚吃過飯,他想起董修章還不知道實情,被兒子董謙的死弄得瘋癲,便獨自前來看望董修章。

到瞭董傢,天色已經昏黑,他敲門沒人應,見門沒閂,便推門進去,堂屋裡亮著燈,卻不見人。他走瞭進去,聽見後院傳來一個聲音,像是在罵,又像在呻吟,含混不清,似乎是董修章的聲音。他正在納悶,見董修章扶著墻從後邊走瞭出來,瞪著眼,神情看著十分奇怪。他忙上前拜見,董修章朝他走瞭兩步,腳步虛浮,走得很吃力,到他面前時忽然摔倒,等他伸手去扶,董修章已經趴倒在地,他忙蹲下去攙扶,才看見董修章腦後一片血污。

他嚇瞭一跳,不由得往後縮瞭一步,董修章卻伸手扯住他的衣襟。他猛地想起范樓案,難道自己又被陷害?

董修章手臂晃瞭兩下,便不再動彈,似乎已經斷氣,手卻仍死死攥著曹喜的衣襟。曹喜越發慌亂,他用力掙脫瞭董修章的手,爬起來就往門外跑,剛出大門,迎面撞到瞭一個人,兩人一起摔倒,昏黑中仔細一看,竟是鼓兒封。他顧不得多想,又慌忙爬起來,急惶惶逃回瞭傢。

晚上脫衣服時,他才發現,自己腰間那塊玉飾不見瞭。他急忙回想,恐怕是董修章拉扯自己衣襟時拽掉瞭。他就是怕再被陷害才逃離,卻沒想到反把證據留在瞭現場。

一夜輾轉煩憂,直到今早,他才平靜下來,玉飾留在瞭兇案現場,躲是躲不過,不如主動過去把事情說明白。

姚禾聽完後,納悶道:“昨晚初檢時,並沒有發現你的玉飾。”

曹喜頓時愣住:“難道丟在其他地方瞭?”

池瞭瞭道:“既然你走的時候,封伯才來,那時董伯伯已經斷氣,封伯為什麼要頂這個罪?”

曹喜越發吃驚:“你說什麼?”

池瞭瞭道:“封伯招認說是自己殺瞭董伯伯。”

“他現在在哪裡?”

“開封府大獄。”

曹喜像是忽然被凍住,呆在那裡。

瓣兒看他目光中既有驚異,又有恍然,還有一種莫名震動,仿佛丟瞭一樣重要東西,都已經忘記,卻忽然發覺這東西就在手邊。

她輕聲問道:“曹公子,封伯並沒有殺人,他是在替人頂罪,你是不是知道其中緣由?”

良久,曹喜才低聲道:“他是在替我頂罪。”

“為什麼?”池瞭瞭驚問。

“他是我的……生父。”

瓣兒、姚禾都大吃一驚,池瞭瞭更是睜大瞭眼睛驚望著曹喜。

曹喜仍望著一旁,低聲講道:“我十一二歲時,有次惹惱瞭母親,母親急怒之下,才說出瞭實情。說我的生父是那個打鼓賣藝的鼓兒封。當年他的手指被人斬斷,生計無著,那時我才半歲大,眼看著就要餓死。我父親愛聽曲,和他有些交情,我母親又一直未生養,就和他商議,收養瞭我。他把傢傳的一塊古琴玉飾給瞭我父親,我父親雖然一直隱瞞我的身世,卻一直要我佩戴著那塊玉飾……”

池瞭瞭問道:“你早就知道?”

曹喜苦笑瞭一下,又道:“等我知道時,我父親的書坊生意已經十分興旺,他又極愛我,我也以富傢公子自居,生父卻是個沿街賣藝的窮漢,因此一直厭恨自己的身世,不願意人提起,更不願意見到。那天在范樓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對你無禮,其實是因為他,我一見到他,心裡就騰起一股怒火,連帶對你也……”

池瞭瞭惱怒起來:“不要提我,封伯現在怎麼辦?”

曹喜忙道:“那塊玉飾應該是被他藏瞭起來。他挺身救我,我自當回報。你放心,就算這次洗不脫自己的罪名,我也會去官府自首,有我的證詞,他自然沒事。”

瓣兒道:“不怕。剛才我們已經在猜疑兇手另有其人,有你證見,就更確定無疑瞭。我們合力找出兇手,你和封伯都會沒事。”

趙不尤讓乙哥去報官,墨兒去喚孫羊正店的店主。

他站在門邊望著地上兩具死屍沉思。門窗都關著,兇手並非外人,李泰和手中握著把短刀,他應該是先殺瞭金方,而後自殺。

寫密信給武翔的應該正是李泰和,他威逼武翔去梅船上殺掉紫衣客,取回耳朵和珠子;而後又安排欒回和劉小肘幫他取回香袋,欒回從烏金眼卜卦攤上取到香袋,途中裝作不慎撞到劉小肘,掉落香袋,劉小肘撿起香袋,用早已備好的假香袋還給欒回;劉小肘拿著真香袋到孫羊正店來,交給瞭金方;之後,李泰和來到這裡,殺掉金方,隨即自殺。

李泰和為何要這麼做?

金方應該不是幕後之人,也隻是個中轉手,他拿到香袋後,恐怕已經交給瞭他人。李泰和殺金方,自然是為瞭斬斷線頭,讓人無法追蹤幕後之人。他自殺,也是為瞭防止泄密。如今,這條線索便徹底斷瞭。

那幕後之人究竟是什麼人?竟能讓他甘心為之送命?

趙不尤正在默想,墨兒帶著店主孫老羊來瞭。孫老羊隔著門望見裡面的屍首,嚇得臉變瞭色。

趙不尤問道:“孫店主,今天正午之後,金方有沒有離開過酒店?”

“沒有,今天客人多,他要照管樓下大堂,離不得。下午客人才散瞭些,李泰和來找他,我才許他走開一會兒。誰知道這麼一會兒竟出瞭這樣的事情。”

“他和李泰和平日往來多嗎?”

“從沒見他們兩個來往,今天李泰和來找他,我還有些納悶。”

這麼說是有人來孫羊正店取走瞭香袋。李泰和安排得十分周密,金方照管樓下大堂,來取香袋的人隻要裝作客人,便不會有人察覺。今天店裡人多,來來往往,也難以追查。

過瞭一陣,乙哥引著顧震、仵作和四個弓手趕瞭來。仵作驗過屍首後,也推斷是李泰和先殺瞭金方,而後自殺。趙不尤請那四個弓手搜查兩人身上和房內物件,果然沒有搜到香袋。

顧震和趙不尤站在院裡,顧震問道:“這兩人也牽扯到梅船那案子裡來瞭?”

“嗯。”

“上頭不許我再查梅船案,這七拐八拐,還是繞回到這案子瞭。看來躲都躲不開。這兩人死瞭,你還有其他線索嗎?”

“還有古德信。”

“老古?他也牽涉進來瞭?!”

“郎繁之死和他有關。不過他已押著軍械啟程去瞭江南,我回去就寫封信給他,希望從他那裡能得出些實情。”

“老古為人,你我都是知道的,我想至少他不會作惡。”

“我也這麼想。不過有時善因未必種善果。”

“這一陣京城亂得不成樣瞭,還有幾個老朋友也做出瞭些想都想不到的事來。既然這裡沒有什麼疑問,我先走一步,另有幾樁事火燒火燎等著我呢。”

“好。這一兩天我恐怕還得勞煩你,那船得重新查一次。”

“用得到,盡管說!”

董謙跪在父親的屍首前,已哭不出聲音,卻仍不時嗚咽著。

吳泗也跪在一邊,垂著頭,不時擦著老淚。瓣兒在一邊看著難過,不知該怎麼做才好。池瞭瞭和曹喜也一樣,沒經歷過這些事,隻能默默看著。好在姚禾經見得多,他走到吳泗身邊,用手比劃著示意:董修章的屍首不能一直這麼擺著,得收殮起來。

吳泗明白後,擦掉淚水,從地上爬起來說:“老相公的壽材幾年前就已經備好瞭,在後院。”

這時,左右幾個鄰居也進來看視,姚禾便招呼瞭兩個力壯的,跟著吳泗到後院,見棺木擺放在後簷墻根下,用油佈蓋著。姚禾和那兩人將棺木搬到堂屋,騰開桌椅,安放在屋子中央。吳泗又去取出備好的壽衣,鄰居中有老成熟事的,幫著他給董修章換上壽衣,安放到棺木中。又點瞭香燭,找來匹麻佈,剪成孝衣,董謙和吳泗都披戴好,跪在棺木前,又一起哭起來。

瓣兒四人也在棺木前拜過後,這才走到後院,見墻邊果然有個大水缸,缸沿上有一小片烏紅血跡,缸腳到堂屋後門一路也斷續有幾滴血跡。再看後門,仍沒有閂上,打開一看,外面是一條小道,還有一片水塘。

瓣兒道:“難道是賊?從後墻翻進來偷東西,卻被董老伯發覺,那賊推倒董老伯,從後門逃走?”

姚禾道:“大致應該是這樣。我去請吳老伯,讓他看看是否丟瞭什麼?”

姚禾進去不一會兒,喚出瞭吳泗,吳泗來到後院,第一眼就往水缸邊望去,隨即嚷道:“那樹!那樹沒瞭!”

瓣兒忙問:“吳伯伯,什麼樹?”

“老相公花瞭幾年心血養的梅樹!”

瓣兒四人都向水缸邊望去,那裡擺著一張木桌,桌面上留下一個方形泥印,顯然是擺放花盆留下的。桌邊地上斜倒著一個竹竿紮成的架子,架子上繃著黑色細紗。

瓣兒又問:“那梅樹很值錢嗎?”

“多少錢都買不來。老相公的心願、小相公的前程,全都在那棵樹上。”

“那究竟是什麼樹?”

“神樹。”

“神樹?”

“長生大帝神樹。老相公啊,你走瞭,神樹也不見瞭!”吳泗又痛哭起來,嘴裡不住念叨著些什麼,根本聽不清楚,也勸不住。

曹喜道:“我去叫董謙過來。”

過瞭一陣,曹喜和董謙走瞭出來,董謙雖然仍舊悲痛,但已平靜下來。瓣兒這才仔細打量他,中等身形,有些魁梧,粗眉方臉,透出忠厚之氣。隻是兩耳耳垂上竟穿瞭洞,瓣兒暗暗納悶。再看董謙神情,對曹喜仍舊懷有敵意。

瓣兒知道自己貿然說話,董謙未必會信,便向姚禾望去。姚禾會意,走上前言道:“董公子,我受開封府差遣,來追查殺害董老伯的兇手。吳老伯說這桌子上原先有棵樹不見瞭,那是什麼樹?”

董謙望向那張桌子,目光頓時又悲傷起來,良久才啞著嗓子說:“那是傢父從南邊傢鄉搬運來的一棵梅樹,樹形很特異,像條龍,傢父又在根幹上種植瞭些靈芝,花瞭幾年心血才培育成型。他做這些,是打算進獻給皇上,給我謀個好前程……”

瓣兒指著桌邊那個黑紗竹架:“這個是用來做什麼的?”

“父親怕外人看見,平日就用這個紗架罩住梅樹。”

“這麼說,外人沒見到過?”

“嗯。”

“鄰居或朋友呢?”

董謙想瞭一陣,忽然道:“有個朋友見過。”

“誰?”

“侯倫。”

《清明上河圖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