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神弓、遺產

夫必勝之兵必隱,謂先用弱於敵而後戰也。

——《武經總要》

雷安化成瞭灰燼?

顏圓聽完白傢酒肆的店主白老味講述後,有些想笑。這些年世事紛亂,人們越來越愛聽信、傳說一些鬼怪話頭。尤其今年,各樣謠傳紛起,到處人心惶惶。不過,他隨即想起幾天前自己親身遭遇的一件怪事。

那天清早,他照常起瞭床去院裡打水洗臉,他父親顏拾迎頭走瞭過來,望著他的脖頸怪道:“你脖子上是什麼?紅紅一道。”他摸瞭摸,似乎粘瞭些什麼,湊近水缸一照,脖頸上竟有粗粗一道紅,像是血跡。他嚇瞭一跳,但脖頸並不痛。他父親用袖口蘸瞭水一擦,血跡擦掉瞭,烏紅血水全染到瞭袖口上,他脖頸上卻沒有任何破口傷痕。這件怪事他想瞭幾天,都仍在納悶。

眼下雷老漢化灰這事,越發古怪,不能輕忽。他忙斂容問:“雷老漢當時坐在哪個座兒?”

“就在這兒,東西一樣都沒敢動——”白老味取過一盞油燈,引著顏圓走到墻角那張桌子邊。

那是一張小桌,抵著墻角,桌上擺著一隻白瓷酒瓶,裡面還有半盞酒,一碟薑豉剩瞭小半,一根筷子斜在桌沿邊。白老味將油燈朝地上照去,顏圓彎腰一看,木凳和地上果然散落著許多灰燼,灰裡還有一些未燃盡的衣襟碎片、幾十個銅錢、一串鑰匙、一個衣帶銅扣、一根銅耳挖,墻根還掉落瞭一根筷子。

“這些錢物都是雷安身上揣的。”白老味低聲說。

顏圓伸手小心取過那白瓷酒瓶,湊近油燈光朝裡一瞧,裡面酒隻剩瞭瓶底一點。他放下瓶子,又俯身伸指,小心拈瞭些灰,細看瞭看,又碾瞭碾,像紙灰一般。他扭頭問店主白老味:“你看到雷安化灰瞭?”

“沒有,那會兒我正在門口招呼客人,聽到裡面喊,才趕進來。進來時,雷老漢已經不見瞭,隻剩這攤灰。”

“當時其他人呢?”

“都在,都在!我苦苦求他們都留下做個見證。這三位客官離得最近,看得最清——”

三個中年漢子站在旁邊,其中兩個顏圓認得,都是樓店務的廂軍節級,一個叫李十三,一個叫周千,專管這東南廂官營樓店房宅的修繕維護,常在這一帶行走。

“李哥、周哥,你們真的瞧見瞭?”顏圓問。

“怎麼沒瞧見?是這位方虞候先看見的。”李十三指瞭指旁邊那人。

“敢問這位老兄是?”顏圓忙轉頭問那人。

“我叫方振,是步兵勁勇營都虞候。”那人樣貌粗猛,眼裡卻閃著驚悸。

“方虞候先看見的?”顏圓問。

“嗯。我跟這兩個兄弟正說著話,無意間一扭頭,就見那個老漢身上冒起煙來,唬得我頭皮都要裂瞭——”方振說起來,臉上又顯出驚恐。

“方虞候一叫,我趕忙扭頭去看,別說頭皮,連心都要從腔子裡蹦出來。雷老漢先是腦袋,接著脖頸、肩膀、身子……挨次燃著瞭一般,呼呼地就化成瞭黑灰……”李十三大聲接過去。

“我當時是背對著坐的,等我扭過身去看時,哪裡還有雷老漢?根本就是一根廟裡燒的粗香——”周千也忙講起來,“隻是燃得飛快,才一轉眼,忽然就塌下來,散落到瞭地上。”

“還有人看見沒有?”顏圓向店裡其他圍觀的人問道。

“有——”幾個人爭著講起來。

“我聽到叫聲,望過來時,那人到腰那裡都已經化成灰瞭。”

“等我看見時,隻剩一攤灰瞭。”

“我坐在這一邊,離得最近,又沒遮擋,全都瞧得真真的。那老漢的腦袋先燃起來的,那時還能看出眉眼鼻子來,不過眨眼就成灰瞭。”

顏圓數瞭一下,當時共有九個客人在店裡,加上店主白老味、兩個夥計陸十和陳順,總共十二個人目睹瞭這樁異事。他讓曾小羊將那些客人的名址都記錄下來,其中六個是汴京本地人,三個是外路州來的客商。

剛問完,夥計陸十又從店外帶進來兩個人:“他們兩個也瞧見瞭。”

一個是年輕小廝,頭上頂著個竹籮,是走街賣香藥花朵的竇猴兒;另一個是個三十來歲的力夫。

“那會兒你們在哪裡?”顏圓問。

竇猴兒眼珠子閃著亮,搶先說:“那時我正在店外頭,剛巧探著頭朝裡吆喝,看有沒有買主。雷老爹坐在最裡頭,又戴瞭頂黑佈巾,裡頭有些暗,開始我都沒瞧見他。我叫瞭一圈,見沒人買,正要扭頭走開,眼前一晃,覺著雷老爹的頭忽然冒起煙來。接著裡頭這位軍爺叫嚷起來,我再看時,雷老爹從頭到腳全變成灰瞭。”

那個力夫接著講道:“我叫華四十八,那會兒是要去北街尋個人,剛好經過這店,聽到裡頭有人叫嚷,忍不住扭頭踮腳望瞭進來,結果就瞧見那個人渾身冒著煙,從頭到身子,香灰一般塌瞭下去,險些嚇死我。”

顏圓聽他們一個個講述,都神色激奮,眼閃驚異,不像是在說謊。而且這些人大多互不相識,偶然湊到這裡,這麼短時間,又沒有商議,不可能說出同一個謊話。但一個活人怎麼會忽然冒煙化成灰?

這幾個月京城怪事異象不斷,但顏圓都是道聽途說,從沒親驗過。這回總算親身遭遇瞭一件,顏圓面上沒流露,心裡卻暗暗歡喜。他一向自負於心思縝密,最愛探究繁難疑竇,好不容易碰到這麼一樁怪事,得用心勘查勘查,看看其中究竟藏瞭些什麼古怪玄機。

他略想瞭想,問那店主:“當時和雷老漢同桌吃酒的那人是誰?”

“是您父親。”

“我父親?!”

梁興沿著河岸,在暮色中悶頭走著,心裡有些焦躁。

鐘大眼船上發生兇案,死瞭人,他卻沒事一般,躲瞭兩天,竟又受雇往泗州運貨去瞭。那具屍首,應該是鐘大眼趁夜丟到河裡去的。死者不是蔣凈,又是什麼人?甄輝為此送瞭命,施有良下落不明,自己也險些遇害。

梁興想來想去,想不出絲毫頭緒。但知道,這事恐怕不會這麼輕易結束,至少他自己還不安全。昨晚一夜沒睡好,今天又奔走瞭一整天,今晚得找個穩便的地方好生睡一覺,養足精神才好跟那些人纏鬥。

他想瞭一圈朋友,倒是有不少借宿的地方,但自己沾惹瞭兇事,萬一給人招去麻煩就不好瞭。他猶豫瞭片刻,忽然想起瞭劍舞坊,劍舞坊是軍營妓館,那裡人頭雜,趁夜進去,應該不會惹眼。

他看瞭看天色,雖然就要黑下來,但還是早瞭些,便先回到虹橋,進到溫傢茶食店,坐下來要瞭一盤雜煎事件,讓打瞭半角低等酒,才舉起筷子,卻見一個熟人走瞭進來,三十出頭,身材魁梧,是韓世忠。

“韓大哥!”梁興忙起身喚道。

“梁兄弟?”

“韓大哥不是去江南瞭?”

“嗯,我是奉命回京上報軍情。”

“韓大哥快請坐!”

梁興忙又叫來那個侍女珠娘,讓趕緊烹兩道這店裡最好的主菜,筍焙鵪子和酥骨魚,又要瞭兩個下酒小菜。他知道韓世忠嗜酒,又吩咐:“上等羊羔酒,盡管打來!”

“哈哈,好!”韓世忠笑著坐下,“許久沒有放懷好生喝一場,這肚皮裡都要生黴瞭。不過酒錢得我出!”

“大哥這話就小氣瞭,這點酒錢也要和兄弟爭?”

“哈哈,那好!”

梁興最敬佩的人便是韓世忠。韓世忠勇力過人、騎射精絕,十七歲應募從軍,當年便隨軍攻打西夏。在銀州對戰時,西夏人拼力守城,久攻不下。韓世忠獨自攀上城墻,跳入城中,揮刀斬殺瞭守關敵將,將首級拋出城外,宋軍士氣大振,一舉攻下銀州。西夏調遣重兵抵抗,韓世忠率領一小隊敢死士卒,從小路進擊,途中遇到敵軍一支重兵。韓世忠率領部下殊死戰鬥,敵兵被其勇悍震懾,稍稍退卻。韓世忠見敵陣中有一個將領十分勇銳,旁邊一個老兵認得,說是西夏監軍駙馬。韓世忠聽後,立即飛馬疾駛,殺入敵營中,奔到那監軍駙馬近前,一刀斬下他的首級,敵軍隨之大潰。

經略司將韓世忠的戰功上報,當時統軍是童貫,童貫卻以為這是虛報誇飾,隻許晉升一級。接著幾場戰役,韓世忠又數次躍上敵軍城頭,屢屢斬殺敵軍首級,他才被升為進義副尉。武職官階共有六十級,進義副尉為第五十七級,依然是低等官階。

西夏戰役結束後,這十幾年間,再無大的戰事,韓世忠也便沒瞭用武之地,隻能照規矩,五年一磨勘,沒有大的過犯,才能逐級遷轉。至今隻升瞭三級,仍是個低等武官。

梁興入禁軍後,經由義兄楚瀾引見,才認識瞭韓世忠。楚瀾是想讓兩人比試弓箭。他已經備好瞭一張泥金黑漆硬弓和一匣雕翎寸金鑿鏃箭。神宗時,有一位叫張宏的匠人創制瞭一種形制如弩的神臂弓,射程遠及二百四十多步,能穿透榆木,被目為大宋第一神弓。楚瀾這套弓箭就是由張宏之孫親手精制,尋常一張弓要一貫錢,這套弓箭卻花費瞭三十貫錢。

當時兵器以弓弩為主,所謂“兵器三十六,弓為首;武藝十八般,弓第一”。禁軍中弓按力分為三等,九鬥為第一等,最強的武卒曾拉開過三石的弓,一石約九十二斤半,而韓世忠卻能挽三百斤硬弓,被稱為神力。梁興早就聽說瞭韓世忠名頭,也暗自苦練臂力,幾年下來,終於也能拉開三百斤硬弓。兩人初見時,梁興還沒掙到“鬥絕”的名號,韓世忠看他隻是一個年輕長行,不信他能拉三百斤硬弓。梁興一言不發,從楚瀾手中接過那張弓,屏氣運力,穩穩拉開。韓世忠看瞭,頓時高聲喝彩,更激起鬥意,全然忘記兩人身份階級,和梁興各射十箭,比試準頭。韓世忠射中瞭八箭,梁興雖然能拉開那弓,畢竟有些吃力勉強,隻射中三箭。他全心拜服,韓世忠對他也刮目相看。兩人攀談起來,脾性竟也相投,迅即成瞭朋友。

去年底,方臘生事。大宋開國之初,最強兵力都集中於北地,用以防遼。遼宋結盟後,百餘年間,四境大都安寧,隻有西夏斷續侵擾。因此,禁軍雖有百萬上下,善征戰的,隻有陜西沿邊戍軍。方臘攻勢太盛,朝廷急於剿滅,特調遣瞭陜西戍軍前去征討,韓世忠去年恰好輪戍到秦鳳路,正在被遣之列,隨軍去瞭江南。梁興一直想去沙場征戰,卻隻能留在京城訓練那些兵士爭標。

兩人已經許久不見,梁興忙斟滿瞭酒,舉杯祝道:“我敬大哥一杯!大哥常說這些年閑得憋悶,人快漚成瞭醬菜,一身武藝膽略也白白虛耗。這回好瞭,終於又能提刀跨馬、縱橫沙場。我聽說,前一陣杭州一戰,全靠大哥率領兩千兵卒,半路埋伏,才殺退賊眾,奪回杭州,贏得第一場大勝。”

“哈哈!不過——剿殺內賊,總不及在邊關抗敵來得痛快直截。”

“這話怎麼說?”

“在邊關,進犯我國境的是敵軍,什麼都不必想,拼力殺敵就是瞭,剿賊卻不一樣。那方臘賊眾,雖然殘狠,四處殺戮,但說起來,其中絕大多數人,原先都是安順良民。”

“也是。東南一帶,這些年受盡花石綱之害,官傢要尋些奇花異石,聖旨一下,各地官吏便趁勢生出無限事端,百般威逼索取。聽說方臘原也隻是個漆樹園的漆工,被逼到沒有活路,才做出這逆天的勾當。跟他的那些人,大多也都是窮苦至極,餓死不如鬧死,才跟隨瞭他。”

“你不知道,他們攻占下州縣後,隻要捉到官吏,便凌遲、剝皮、剁碎、烹煮、喂狗……諸般想不到的殘虐之法,若不是恨到瞭極點,誰會做出這種事來?”

“他們對平常百姓如何?”

“方臘信奉摩尼教,穿白衣、吃素齋,崇拜日月,信奉清凈、光明、大力、智慧。教眾不分貧富,通財互助。方臘自稱摩尼聖王,打的旗號是要解救萬民於水火。他倒是還能嚴令部下,不許侵害百姓。但他隻是個漆工,能有多少統領大軍、管轄萬眾的本事?才幾個月,就聚起十幾萬人,又哪裡都是本分良民?自然有不少潑皮無賴、閑漢惡徒。因此,亂軍所到之處,也有不少趁亂作惡的,搶劫財貨、強奸婦女,諸般惡事也不少。”

“不管其間是非善惡,這麼亂下去,總不是好事。還是該盡早擒獲賊首,趕快平息這內亂。”

“是啊。”

“目前戰事如何瞭?”

“杭州雖奪回來瞭,其他州縣卻吃緊,隻贏瞭幾場小戰。”

“大哥定能重展神勇,如當年單騎斬殺西夏駙馬一般,擒獲方臘,為天下解難。”

“哈哈!我倒也想,隻是方臘如今的軍力,比得上西夏全國的軍力。”

“大哥如今的膽識智謀,也遠勝十七歲時。”

“哈哈。但願如你所言,不為求功升官,隻為天下除害。”

“好!這才是大丈夫之志!再敬大哥!”

兩人一飲而盡,韓世忠神色忽然沉鬱下來:“我聽人說,楚瀾老弟過世瞭,可是真的?”

“嗯。”

“說是被人謀害?是什麼人?可捉到瞭?”

“那人叫蔣凈,當夜就逃走瞭,至今沒找見。”

“對瞭,清明那天正午,我見你上瞭一隻小客船,你是做什麼去瞭?”

“大哥那天也在這一帶?”

“嗯,我正好是那天到京,船剛到這岸邊,就見到你上瞭對岸那隻小客船,我本要招呼你,才下船,到處亂起來,再找不見你瞭。”

“我是去尋蔣凈……”由於事情毫無頭緒,梁興本不打算講出來,見韓世忠問,便從頭到尾講瞭一遍。

“哦?死瞭的不是蔣凈?那是什麼人?查出來瞭嗎?”

“屍首停在那邊廂廳後院,目前還不知道身份。”

“除瞭船主一夥兒,你再沒見到其他人?”

“沒有,隔壁小艙當時一定有人,不過我沒見到。隨後那船就不見瞭。”

“哦……”韓世忠低頭沉想起來。

欒老拐又趕到瞭羊婆傢裡。

他原本指望著撈幾百貫錢來養老,雷炮一死,沒瞭事主,那筆錢隻能是別傢鍋裡的肉,白嗅。他喪氣瞭一整天,到晚間吃飯時,僅剩的幾顆牙又掉瞭一顆,氣得他連碗都險些摔掉。心裡一陣陣悲苦,一個跛腳、沒牙又沒錢的老鰥夫,這往後可怎麼過活?

他連投水自盡的心都有瞭,走到昏黑的岸邊,望著銀茫茫的河水,心裡陡然騰起一股怒氣:我這麼孤淒淒死掉,讓解庫那夥人白得那上千貫錢?不成!哪怕隻剩這幾顆老牙,咬也要從他們身上咬下幾塊肉來!

他頓時來瞭精神,蹬著老跛腿就過瞭虹橋,敲開瞭羊婆的門。

“你走吧!井裡頭撈魚,白想。”羊婆一開門,立即板起臉。

“啥白想?”

“還能有啥?”

“你去探過瞭?讓我進去,我還有話說。”

“還說啥?我點燈,你看蠟,咱們還是各照各路。”

羊婆說著就要關門,欒老拐一急,狠力一躥,躥進門裡,隨手把門關上瞭。

“你幹啥?!”

“你都是個老菜幫子瞭,還怕我奪瞭你的貞潔?好瞭,你無兒,我無伴,眼看一天老過一天,咱們得好生謀劃謀劃,給自己找條安穩退路才成。”

“唉,多少年輕力壯的,紅瞭眼、豁瞭命,都撈不到幾文錢,你我兩個老秋蟲,能跳幾寸高?”

“你先說說你打問到的事兒。”

“我今天一早就趕到那解庫店主嚴申傢外頭候著瞭,瞅著他出瞭門,就趕緊鉆瞭進去,找見瞭他傢娘子。我給她賣過兩回繡作,還算搭得上話。進去後,繞瞭八百裡的彎兒,才彎到雷傢的那筆錢。他傢娘子當即就用自己兒女賭咒發誓,說她傢從來不吃一文昧心錢。”

“她承認雷老漢放錢在她傢解庫瞭?”

“沒。她說解庫每天進出賬目那麼多,誰能記得清哪一筆有、哪一筆無?又說,解庫隻看契據,隻要客人拿瞭契據去,哪怕賠盡傢產,也不會少瞭客人一文錢。”

“這麼說,就是賴定那筆錢瞭?”

“沒憑沒據,你能咬他?再說那雷炮不也死瞭?他傢成瞭絕戶,就算討出那些錢來,照律法,也是全部充公。”

“雷老漢不是還有個女兒?”

“若是未嫁的在室女還好,兄弟在,能分到兄弟財產數目的一半;絕瞭戶,隻剩在室女一個人,傢產就全都歸她。可是雷老漢那女兒早就出嫁瞭。”

“你不知道?絕戶的出嫁女,還是能得三分之一。若是被丈夫休瞭,或者夫亡無子,也和在室女一般,能得娘傢全部傢產!”

“她丈夫胖壯得豬一般,死不瞭。我看他們夫婦兩個也情投意合,離不瞭。”

“你又不知道?雷老漢化灰第二天,曹廚子就休瞭雷珠娘!”

“真的?我怎麼連一絲兒都沒聽說?”

“你是女丞相、母尚書,成天盡去辦大差事,哪裡顧得上這點雞毛雜碎事?”

“就算真的,沒有契書,哪怕錢多似山上林,也休想討回一片葉。”

“那就瞪眼看著解庫白吞瞭那上千貫?”

“大雁掉進他鍋裡,那是該他吃肉。還能有啥法?”

“不成!落進他鍋裡,就算煮熟瞭,我也得扯出一條腿來!”

《清明上河圖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