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房

第23章 新房

“嗯,”揉著五根蔥白細指,朱顏蹙眉,“那個唐大夫人有問題。”

“唐大夫人少年守寡,如今約莫也就三十左右光景,端莊賢淑,進退有度,還是英王殿下閨友,難道英王殿下沒發現問題?”

沈渡扶額:“怕是就算有所覺,也並不覺得是個問題。”

“畢竟,誰會三十歲便一身死氣。”

“而且,她身上所用百腦香,味道偏濃瞭些,還加瞭麝香和松木香在裏面,一般佛堂喜好用此香,尋常女子所用皆是鵝梨賬中香,清淡優雅,萬不會用此等後味濃鬱的香囊。”

這一點沈渡也發覺瞭,但是:“唐大夫人守寡後常年禮佛,愛用此香並無不妥。”

想到唐大夫人那雙眼睛,看人時無邊黑暗襲來,朱顏抖著身體起身:

“不吃瞭,回傢。”

景林嘴角掛著羊肉沫,茫然:“不去西市永安坊瞭麼?”

朱顏一日連軸轉的怨氣一下子爆發:“不去。”

仿若暴風雨襲來突然被一堵高墻擋瞭,朱顏轉身就走,去的不是沈傢,而是朱傢的方向。

一個螻蟻,便是有氣,也不敢亂撒,還是回傢撒吧。

不過,朱顏最終還是回瞭沈傢,沈渡沒讓朱顏走過十步便攔腰撈上自己的坐騎,一路風馳電掣入瞭沈傢,等朱顏反應過來,已經站在新房裏。

新房佈置的很好看,入眼都是紅色,窗欞上貼著喜字,喜桌上香燭已經燃燒過半,床榻上龍鳳錦被整整齊齊,上面灑滿棗生貴子。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假若,眼前這位新郎面色能好看一點的話。

好看的劍眉鎖住表情,沈渡伸手將錦被連同紅棗花生蓮子桂圓等幹果一並掀到一邊的軟榻上,解下披風,外衣並腰帶襥頭,這邊丫鬟送進來熱水伺候沈渡梳洗,朱顏瞧伺候自己的丫鬟腦袋都快點到地面,不由得好笑。

算來已經夜半過去,丫鬟們難免等的瞌睡可又不敢睡,遂道:

“我這裏不用你伺候,你下去吧。”

那丫鬟喜不自勝,可想到沈渡在這裏,不敢擅自離去,朱顏於是道:

“那便你也去伺候大閣領吧,我這邊自己來。”

“這……”丫鬟看瞭眼冷面冷心的沈渡,沒動。

比起白閻王沈渡,她更願意待在這位新晉的沈夫人身邊。

沈渡正拿過丫鬟潤好的面巾拭臉,聞言並未給什麼反應。

朱顏也沒理會,自己梳洗完畢去屏風後解下外衫出來,丫鬟們已經離開,沈渡正伸手勾紗帳,朱顏鎮定自若來軟榻邊整理錦被,將幹果一並收拾好,一張錦被,一半墊在身下,一半蓋在身上,完美。

一沾染軟糯錦被,連軸轉的疲憊席卷而來,朱顏連打著哈欠,困倦地掙不開眼睛,合上眼簾前,隻看到喜桌上那對交杯,還有刻著百年好合的紅瓷酒瓶。

唔,一沒拜堂,二沒喝交杯,不算夫妻。

又一想,沈渡沒把她趕出去,大抵還是因為張相吧,怕她死太早瞭給自己惹麻煩,這是幸還是不幸?

其實,她父親選瞭張相一派,也隻是因為黑閻王來羅織那些年殺瞭很多無辜的人,而這些,都是女皇默許的,並不是因為,女皇是女人。

朱顏幹脆什麼也不想,蒙上被子,一夜好眠,夢也不見一個。

……

五月的陽光已經褪去瞭春日的溫馨和熙,捎帶著點夏日的炎熱,從窗欞縫裏照進來,在朱顏臥著的軟榻上投下瞭一片光影。

朱顏就是被這明晃晃的陽光照的睜開瞭眼睛,側躺盯著喜桌很久,意識才回籠。

她不在朱傢瞭,她現在是沈渡剛娶的,隻能活三個月的夫人。

唉,想活命好難。

朱顏嘀咕著起身,拿屏風上的衣服時被一道薄瘦挺拔的身影嚇的手打擺,衣服也胡亂扔出去:

“沈,大閣領早啊。”

撿起衣服看瞭看,還是那身青色官服,上面佈滿灰塵和不好聞的味道,朱顏猶豫著穿不穿。

沈渡轉身,然後:“……”

朱顏看他,鹿眼亮晶晶:“我的那些……”嫁妝在哪裏。

沈渡卻似是忍無可忍,再度轉過身去:“女孩子傢傢的,不知道男女避諱之道麼?”竟然沒有看到他轉身就嬌羞捂臉,然後兔子一般蹦到屏風後面,再罵他一句“登徒子”嗎?

朱顏不以為意轉身,慢吞吞踱去屏風後,撈起髒瞭的官服穿上,懶洋洋道:“你又不吃虧,你嚷嚷什麼?”

沈渡:“……”

“對瞭,我傢的嫁妝放在何處?我怎麼沒看到?”

沈渡冷哼一聲:“怎麼?還怕我圖走你傢這點嫁妝不成?”

“倒也不是,隻是我剛從刑部回到傢就嫁人,沒來得及多收拾,隻收瞭幾件換洗衣物塞在其中一件嫁妝裏瞭。”

沈渡腦海裏浮現出朱顏穿著喜服去查案,後來又是青色官服,好似真的沒穿什麼常服,原本以為她沒機會穿,卻原來是沒帶來。

他也是知道朱顏是替嫁,自然沒時間好好整理。

之後這房間就沒有沈渡的氣息,換做平常朱顏不得高興的蹦起來多高,可此時,她開始惆悵。

白閻王自然不管她有沒有衣服換洗,可她在意啊,不說這身官服沒辦法天天換天天洗,可裏面的貼身衣物呢,她從嫁瞭人,不是在案發現場,就是在去案發現場的路上,壓根不知道,沈府管傢因為沈渡的態度,根本沒把她的嫁妝等物擡進房間裏,而是直接送去庫房。

等這位新晉沈夫人一死,這些東西還得充公,多此一舉。

今日去的是西市永安坊的李傢錢莊,因著沈府的早餐好吃,朱顏早晨醒來的壞心情也好瞭不少,竟然觀察到景林的不同來:

“景林,你臉色不太好哦。”

牽著馬走路的景林:“……”換瞭你,把自己坐騎讓給別人還要替她牽馬試試心情好不好?

此時的中六條朱雀長街上稀稀拉拉的沒幾個人影,橘色的朝陽正努力沖破淡灰色的薄霧扒拉到天際線上面來,漏下一根一根白光投射在青磚地面上。

算算卯時才過,朱顏打著哈欠假裝不經意地看瞭眼沈渡,見沈渡眼底下青黑一片,顯見昨晚也未休息好。

朱顏要收回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就這麼跟沈渡的視線對撞在一起……

《長安銅雀鳴(長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