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碧江金坊2

第27章 碧江金坊2

沈渡抿瞭一口茶,輕笑:“楊掌事掌管長安第一金坊,卻如此親力親為,對一個小小劉福的陳年舊事瞭如指掌,豈不叫在下佩服?”

他的話裏是赤裸裸的懷疑,楊掌事身體僵直,朱顏回過味來,也警惕地看向她。

楊掌事幹笑一聲:“咱們金坊素來如此,凡是下定的客人,不分高低貴賤,皆要記錄在案。若不親力親為,豈不辜負瞭公主的厚望?”

她的眸中陡然映出冷色,拔高音量:“難道,大閣領是在懷疑碧江金坊嗎?”

“楊掌事不願辜負公主,本官食君祿為君勞,自也不能辜負陛下。”沈渡淡然開口。

“大閣領倒也不必搬出陛下來做擋箭牌。”想不到沈渡如此直言不諱,將對金坊的疑心搬上瞭明面。

楊掌事瞬間鐵青瞭臉色,挺直背脊道:“碧江金坊為永安公主私産,奴婢受公主所托,理事經營皆聽公主號令。大閣領若疑心金坊與劉福失蹤案有關,豈非在懷疑背後指使之人乃是公主?”

“清者自清,大閣領若要胡亂疑心公主,不如上陳陛下。他日金殿之上,奴婢也好與大人對峙,還公主與金坊的清白!”

“來人,送客!”楊掌事仿佛怒極,方才虛與委蛇的假面盡數撕裂。

沈渡並不與她多言,擱下茶碗,便站起身來,徑直朝外走去。他步履生風,繡滾邊雲水紋的袍角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揚起,透出矜貴傲然的氣勢。

“這茶真不錯。”朱顏將碗裏的茶一飲而盡,唇齒生香。她朝楊掌事一笑,便和景林前去追趕沈渡。

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楊掌事的面上俱是冷意。

“這楊掌事也太會扣帽子瞭。”跨出門檻,朱顏回望簷上懸著的那塊燙金招牌,搖瞭搖頭。

楊掌事指責沈渡拉女帝做擋箭牌,可真正拉人做擋箭牌的卻是她。

她雖代永安公主理金坊事,卻不代表所言所行都能代表公主。方才明面上是維護主子,卻隻為瞭堵住沈渡之口,似是篤定無論如何,永安公主都能為她撐腰。

身為奴婢,卻有些狂妄瞭。

朱顏在小冊空白頁寫下“楊掌事”三字,劃瞭個圈以示可疑,便聽景林嘆氣:“看來男屍的線索又斷瞭,要不明日再去西明寺,看看是否有旁的破綻?”

朱顏合上冊子,用炭筆敲瞭敲景林的胳膊:“非也,如楊掌事所言,那劉福並不是個闊綽人物。他既靠賣贗品字畫為生,利潤有限,如何攢得下這麼多銀子?”

“他是突然發瞭橫財?”景林摸瞭摸下巴,“莫非是去哪個賭莊贏瞭一大筆錢。”

“若他有賭博的惡習,大傢早該有所耳聞,可在李記錢莊和方才的金坊,卻都無人提及此事。”朱顏一面往前走,一面思索道,“我想,若非是以次充好、以假充真,那便是有大量供貨的渠道,讓他得以薄利多銷,積攢銀錢。”

便是負手走在前頭的沈渡,聽見朱顏這樣的推斷,也不由放緩瞭步子,豎耳想聽聽她的下文。

“隻是,何處需要這麼多的贗品字畫?”朱顏沉思之間,隻見幾個著圓領赭袍的不良人正從遠處縱馬趕來。

看見此處有身著官服之人,其中一個猛然勒馬回看一眼,看清竟是沈渡和朱顏,他似是大吃一驚,忙翻身下馬,奔到沈渡面前單膝著地行瞭一禮:“見過大閣領!”

後頭的同伴本已打馬行瞭一射地,見狀又匆匆折返回來。

“你們這是要往哪去?”見他們行色匆匆,朱顏忙上前詢問。

那不良人眉頭深鎖,稟報:“有梁傢的傢仆前來報官,說梁府大門被人潑瞭雞血,我們正要前去查看。”

“梁府?”朱顏忍不住覷瞭一眼沈渡,她下意識覺得此事有些蹊蹺,不由道,“大閣領,既如此,不如我們順道過去看看?”

“何人所為,可有內情?”沈渡詢問。

不良人道:“還未查到是何人,但似是對梁府積怨已久,為控訴梁傢殺人而來。”

梁府的門前,雞血的印記還未被擦拭幹凈。烏色的大門上,鮮豔的顏色觸目驚心,用手抹出的歪歪扭扭的字跡,已經滲透進木質的肌理裏,即使用力擦除,仍可以辨認出痕跡,分明是“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八個大字。

管傢正帶著幾個仆人打水擦門,忽然聽見馬蹄聲,擡頭一看,見為首的是沈渡和朱顏,忙迎瞭上來:“不過是有宵小作祟,想不到竟驚動瞭大閣領。”

梁府的院子裏,與往日的秩序井然不同,因出瞭潑血之事,不時有傢丁仆婢提著水桶往前門去,或有好奇的小丫頭,三兩成群,想過去一探究竟。

管傢一路領著沈渡和朱顏去前廳,偶爾呵斥兩聲:“鬧哄哄的成何體統,還不回去做事!”

那些小丫頭一被斥責便縮著脖子垂下頭去,有幾個膽大的被沈渡俊美的容顏和驚人的氣場吸引,不禁擡首偷看兩眼。

“真是晦氣,此事必是那個榮追所為,真是陰魂不散,膽大包天!待派去通明館的人回瞭,我必好好拷問那個老鴇。”

前廳裏,鄭夫人一身胭脂色繡花合歡襴裙,罩緗色瑞錦紋大袖衫,雲髻低綰,斜簪一朵姚黃牡丹。她將團扇拍在桌上,一聲怒斥,鬢上金步搖垂下的細珠玎璫作響,周遭圍著的丫鬟仆婦便噤若寒蟬。

大夫人自梁塵重出事之後便無心操持傢事,衛夫人又一直是那副瘋瘋癲癲的樣子。故如今雖然兩房分傢,可梁府內外的大小事務,都是請這位鄭夫人過目做主。她端坐正中的椅上,儼然已是當傢主母的作態。

“夫人稍安勿躁,我看此事未必是榮追所為。”朱顏走進前廳,開口應道。

見進門的竟是沈渡和朱顏,鄭夫人一驚,忙收斂瞭方才嚴詞厲色的模樣,緩和臉色站起身:“妾身不察,未迎大閣領和沈夫人大駕。”

她讓座給二人,沈渡也未多言,直接在上首落座。

《長安銅雀鳴(長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