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皮蛋二重唱

第五章 皮蛋二重唱

我們在學校學到的第一件有用的東西,就是從星期一數到星期日,所以我知道“那個人”總是在“星期二”出現。後來我 還 發現,如果這個星期二他去火車站另一頭的街區,再下一個星期二他就會來我們這邊。

這個星期二我逃課了。我沒讓托托卡知道,因為這樣一來我就得送他彈珠,免得他回家告狀。那個人在教堂的鍾敲九聲的時候才會出現,時間還早,所以我就在街上閒晃——當然啦,我只敢去沒有任何危險的街道。我先在教堂前停下來看聖像。那些靜止的雕像身邊圍滿了蠟燭,蠟燭火光 搖曳,聖徒好像也跟著晃動。我覺得有點害怕。我沒辦法判斷當聖徒到底好還是不好,要一直保持固定的姿勢不動。

我走到聖器收藏室附近,隆凱利亞先生正把蠟台上用過的蠟燭取下,換上新的。他換下來的蠟燭頭在桌子上堆成小小一堆。

“日安,隆凱利亞先生。”

他停下動作,把眼鏡拉到鼻端,轉過身吸了吸鼻子道:“日安,小男孩。”

“需要我幫忙你嗎?”我的眼睛貪婪地盯著那些蠟燭頭。

“除非你想礙我的事。你今天不用上學嗎?”

“我去了,但是老師沒有來。她鬧牙疼。”

“你幾歲啦,小朋友?”他又轉身來,把眼鏡拉到鼻端。

“五——不對,六,六歲。不對,其實是五歲啦。”

“哎,到底是五歲還是六歲?”

我想到學校的事,便撒了謊:“六歲。”

“那你已經可以開始上教義問答課咯。”

“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每週四下午三點鐘開始,你想來嗎?”

“看情況咯。如果你把蠟燭頭送我,我就來。”

“你要蠟燭頭做什麼?”

天知道魔鬼已經給我一個好點子。我又開始撒謊。

“我要拿來塗風箏線,這樣比較牢固。”

“那就拿去吧。”

我把蠟燭頭撿起來,收進袋子裡,和筆記本、彈珠放在一起,雀躍不已。

“非常感謝濃密,隆凱利亞先生。”

“別忘了星期四的教義課。”

我飛也似地離開教堂。因為時間還早,所以還有空做這件事。我跑到賭場前面,等附近沒人經過,就跑到馬路對面拿蠟燭頭拚命擦地面。然後我跑回對街,背對著賭場四扇緊閉的大門在人行道上坐下來,等著看誰會是第一個滑倒的。

等到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突然間——碰!——我的心跳加快,是科琳納夫人,南隆蘭納的媽媽。她走出家門,拿著書本和手帕,朝教堂的方向前進。

“聖母瑪利亞!”

她是我媽媽的朋友,南隆蘭納又是葛羅莉亞的好朋友。我真不願意見到這一幕。我衝到街角,然後回頭偷看:她摔了個四腳朝天,躺在地上不斷咒罵。

人群聚集過來,看她有沒有受傷。從她罵人的凶狠樣子看來,應該是只有一點擦傷而已。

“一定是在這附近遊蕩的小混混搞的。”

我送了口氣,但是還不至於沒注意到有一隻手從後面伸過來,抓住我的包包。

“是你幹的吧!難道不是嗎,澤澤?

是奧蘭多?凱布洛德弗哥先生,他是我們的老鄰居。我說不出話來。

“是還是不是?”

“你不會到我家告狀吧?”

“不會。但是注意了,澤澤,這一次我放你走,因為那個老女人是個大嘴巴。但是你絕對不能再幹這種事,因為這很可能會害人摔斷腿的。”

我裝出全世界最乖巧的表情,然後他放了我。

我回到市場附近等那個人出現。我先晃到羅森保麵包店,和老闆微笑打招呼。

“日安,羅森保先生。”

他冷冷地道了日安,但是沒有賞我任何甜頭。這個狗娘養的!只有和拉拉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會給我東西吃。

就在這時,他出現了。

九點的鐘聲響起,他從不遲到。我遠遠跟著他的腳步。他走過進步街,在街角停下。他把包包放在地上,外套往後一甩搭在肩上。好漂亮的格子襯衫啊!等我長大以後,我一定只穿這種襯衫。他的脖子上綁著一條領巾,帽子斜斜地戴在後腦勺。他那低沉的嗓音,即將為整條街帶來歡樂。

“鄉親們,快來吧!來聽最新最流行的歌曲!”他那巴伊亞地方的口音好聽極了。

“本周排行榜暢銷歌曲是‘克勞帝諾’、‘原諒’、奇可維歐拉的最新作品,以及凡森色拉斯提諾的新進榜歌曲。鄉親們,快來學最新流行的歌曲吧!”他說話的方式簡直像唱歌一樣好聽,讓我深深著迷。

我希望他唱“芬妮”,他每次都會唱這首。我想把它學起來。每次他唱到“在牢房裡,我要看著你死去”這一段,我總是感動得起雞皮疙瘩。他拉開嗓子,唱起了“克勞帝諾”:

我上曼谷拉跳森巴,

混血女郎邀我同樂……

但我不敢隨她去,因為——

她那口子身強體壯,只怕我小命難保。

我不想像克勞帝諾一樣,

為養家活口上碼頭做裝卸工……

他停止唱歌,繼續叫賣。

“最多只要四百里斯,就可以擁有六十首新歌!快來聽聽最新的探戈舞曲!”然後是我的最愛,“芬妮”。

你見她獨自一人,

還來不及哭泣或嚎叫出聲,

你已無情地刺入她心窩,毫無憐憫。

他的聲音婉轉輕柔,溫柔到足以熔化最冷酷的心。

可憐啊,可憐的芬妮,她有她的好。

我向天空發誓,要讓你輾轉呻吟,在牢房裡,我要看著你死去。

你無情地刺入她心窩,毫無憐憫,

可憐啊,可憐的芬妮,她有她的好。

人們紛紛聚攏過來選購歌譜。為了“芬妮”,我緊緊地跟著他。

“你要買歌譜嗎,小男孩?”

“我一毛錢也沒有,先生。”

“我想也是。”

他拎起包包沿街往下走,一路喊著:“好聽的華爾茲舞曲都在這裡,有‘原諒’、‘我在煙霧中等待’、‘再見男駭’,還有比‘國王之夜’更棒的探戈舞曲。城裡人人傳唱‘天國之光’,這是一首絕妙的探戈,歌詞美麗無比!”

你的眼中閃耀著天國之光,

閃亮如星辰高掛夜空。

天上人間再找不到,

如此充滿愛意的目光。

喔,在我的眼中你會看到,

我在月光下的悲情述說著一段不幸的愛情……

他又唱了幾首歌,賣出幾份歌譜,然後一轉頭看到了我。他向我比比手勢。

“過來,皮蛋。”

我笑著照著他的話做。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跟著我啊?”

“不行,先生。世界上沒有人唱歌唱得像你那麼好。”

他受到稱讚十分高興,降低了戒心。我想我有機會達成目的了。

“可是你像水蛭一樣粘著人不放。”

“那是因為我想確認,你唱的有沒有比凡森色拉斯提諾和奇可維歐拉更好。結果確實有呢。”

“你有聽過他們唱歌嗎,皮蛋?”他咧嘴而笑。

“有的,先生。我在阿達卡度茲醫生兒子家的唱片裡聽過。”

“那是因為播唱片的機器老舊,說不定唱針大折彎了。”

“不是的,先生,那是一台新唱機。你真的唱的比他們好聽多了。我還想到一件事喔。”

“什麼事?”

“我要一直跟著你。唔,你告訴我每一份歌譜的價錢,然後你來唱歌,我來賣歌譜。大家都喜歡向小孩子買東西。”

“這個注意還不壞嘛,小傢伙。但是你得告訴我,你是自願幫我的忙嗎?我可沒辦法付你錢喔。”

“沒關係,我也不想要錢。”

“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很喜歡唱歌,我想學唱歌。我覺得世界上沒有比‘芬妮’更美的東西了。我還有個請求:要收工的時候,如果那天賣得不錯,可不可以送我一份沒人買的歌譜?我想帶給我姐姐。”

他摘下帽子,撓了撓頭髮被壓扁的地方。

“我有個姐姐叫做葛羅莉亞,我想帶歌譜給她。就這樣。”

“那我們走吧!”

於是我們沿街唱著歌叫賣。他邊唱我邊學。

到了正午時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你不回家吃中飯嗎?”他說成“匆飯”。

“等我們賣完歌譜再說。”

“跟我來。”他再次撓撓頭。

我們在塞瑞街上一家酒吧落座,他從袋子底部掏出一個大三明治,又從腰間抽出一把很嚇人的刀。他切下一塊三明治給我,然後自己喝了點甘蔗酒,又叫了兩杯檸檬蘇打。他把三明治送到嘴邊的時候,一邊仔細地打量我,看起來非常滿意。

“你知道嗎,皮蛋,你帶來了好運氣呢。我自己家裡有一打胖小子,卻從來沒想到讓他們任何一個來幫我。”他灌下一大口檸檬水。

“你幾歲啦?”

“五……六……五歲。”

“到底是五還是六?”

“我還沒滿六歲。”

“恩,你是個聰明的好孩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下星期二我們還可以一起工作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他大笑。

“我願意,但是我要得到我姐姐的同意才行。她會瞭解的。這個機會很棒,因為我從來沒去過車站的另外一邊。”

“你怎麼知道我會去另外一邊?”

“因為我每個星期二都在注意你。這個禮拜你會出現,下個禮拜你就不出現了。所以我想,你一定是去車站的另外一邊了。”

“哇,好聰明!你叫什麼名字?”

“澤澤。”

“我是艾瑞歐瓦多。咱們握個手。”

他用長滿老繭的雙手包住我的手,表示我們要做永遠的朋友。

要說服葛羅莉亞並不難。

“但是澤澤,一個禮拜要工作一整天,那學校的功課怎麼辦?”

我給她看我的寫作練習簿,所有習題都用心寫得端端正正,成績是優等。算術練習簿也一樣。

“還有閱讀課,葛羅莉亞,我是全班表現最好的。”

即使如此,她還是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以後課堂上會重複練習一樣的東西。那群蠢材不管學什麼都要花很多時間。

“瞧你說的什麼話,澤澤。”她笑了。

“不管怎麼說,葛羅莉亞,唱歌可以學到更多呢。我已經學會了‘裝卸工’、‘天國’、‘殘酷’、‘憐憫’,艾德孟多伯伯會教我這些字裡的意思。每個禮拜我還可以帶一張歌譜回來,教你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

“好吧,但是還有個問題。如果爸爸發現你每個禮拜二都不回家吃午餐,我們要怎麼跟他說?”

“他不會發現的。萬一他問了,你就說我去姥姥家吃飯了。或說我要帶個口信給南隆蘭納,然後留在那邊吃午餐。”

聖母瑪利亞!幸好這只是瞎掰的借口,因為要是南隆蘭納的媽媽知道我上次對她做了什麼的話……

最後葛羅莉亞終於答應了,因為她知道這樣一來我就沒空搗蛋,省得挨板子。而且,她也喜歡星期三下午我在橙樹下教她唱歌。

我簡直等不及下一個星期二的到來。我要去車站等艾瑞歐瓦多先生。他沒錯過火車的話,八點半就會到了。

我踏遍大街小巷,看著街頭的形形色色。我喜歡走麵包店前面的那條路,看著人群走下車站的台階。這是個擺擦鞋攤位的好地點,但是葛羅莉亞禁止我這麼做,因為警察會來趕人,沒收我的擦鞋箱。而且那邊會有火車經過,除非艾瑞歐瓦多先生牽著我的手過鐵軌,不然我不能自己過去。

他匆匆地趕來了。自從我告訴他我喜歡“芬妮”之後,他相信我能夠掌握聽眾的喜好。

我們走到工廠的牆邊坐著,就在工廠中庭的前面。他打開歌曲目錄,唱每首歌的第一段給我聽,如果我不喜歡就換一首。

“這一首新歌是‘小小流浪者’。”他開始唱。

“再唱一次。”

“就是這一首,艾瑞歐瓦多先生,然後再多唱幾次‘芬妮’和探戈舞曲,就可以全部賣光光啦!”

我們走在滿上陽光和塵土的街道上,就像兩隻高歌盛夏的快樂小鳥。他的大嗓門敲開了早晨的窗戶:“在此為您獻唱本周精選,也是年度最佳歌曲‘小小流浪者’,由奇可維歐拉主唱。”

銀色月亮升起,

高懸綠色山巒。

情郎高歌夜曲,

隨風傳送至愛人窗前。

熱情旋律響起,

吉他樂音流燁;

情郎低訴衷情,婉轉唱出愛意。

他在此略停,點兩下頭示意,讓我那尖細微弱的童音加入:

喔,美麗的愛人,你的身影誘惑著我。

如果能夠,我要將你供奉祭壇,

讓你的身影永存夢中,

讓你流浪在我心中。

成功了!年輕女孩紛紛掏腰包,有越來越多的人們靠過來了。

我希望能賣出高一點的價錢。如果遇上的是年輕女性,我知道該如何應付。

“您的零錢,女士。”

“留著買糖吃吧。”

我還學會模仿艾瑞歐瓦多先生講話的樣子。

中午的時候,我們會走進路上經過的第一家酒吧——嚼啊!嚼啊!嚼啊!——大口大口地吃三明治,有時候配上橘子水,有時候配醋栗汁。

我把手伸進口袋,把零錢掏出來放在桌上。

“拿去吧,艾瑞歐瓦多先生。”我把銅板推向他那邊。

“你真是個乖巧的小孩,澤澤。”他微笑著評論道。

“艾瑞歐瓦多先生,你以前叫我‘皮蛋’是什麼意思啊?”

“在我的家鄉,也就是神聖的巴伊亞地方,皮蛋就是指肚子鼓鼓的小男孩。”他撓撓頭,把手捂在嘴上打了個嗝。

“我在想啊,澤澤,以後你可以留著這些小零頭。畢竟我們現在是二重唱了。”他拿起一根牙籤,零錢還留在原來的地方。

“什麼是二重唱?”

“就是兩個人一起唱歌。”

“那我可以用這些錢買瑪利亞摩爾糖嗎?”

“錢是你的,你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謝謝你,‘吼伴’。”

我模仿他說話,逗得他笑了起來。我一邊吃糖,一邊看著他。

“我和你真的是二重唱嗎?”

“是啊。”

“那就讓我唱‘芬妮’的副歌。你先大聲唱開頭的部分,然後我再加入,用全世界最甜美的聲音來唱出悲傷的段落。”

“這個點子不錯喔,澤澤。”

“那我們吃完‘匆飯’回去的時候,就從‘芬妮’開始練習。這首歌會為我們帶來好運的。”

艷陽下,我們重新開始工作。

大禍臨頭時,我們正在唱“芬妮”。瑪利亞?達本哈夫人走過來,撐著陽傘,上了許多粉的臉孔像一堵白牆,看起來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她停下來聽我們唱“芬妮”。艾瑞歐瓦多先生用手肘輕輕推了我一下,暗示我一邊唱歌一邊往前走。

糟糕!我被可憐的芬妮迷得神魂顛倒,根本沒注意到暗示。

瑪利亞?達本哈夫人關上陽傘,用傘尖輕敲自己的鞋尖。等我唱完,她嫌惡地皺起眉頭,開始大聲嚷嚷:“好極了,讓小朋友唱這麼傷風敗俗的歌,真是再好不過。”

“女士,我的工作一點也不傷風敗俗。任何誠實的工作都是正當的工作,我並不以此為恥,你瞭解嗎?”

我從沒看過艾瑞歐瓦多先生如此惱怒。她想找人吵架就來吧。

“這個小孩是你的兒子嗎?”

“不是的,夫人。很遺憾他不是。”

“那是你的侄子或親戚羅?”

“他和我沒有親戚關係。”

“他多大年紀了?“

“六歲。”

她看看我的身材,有點懷疑我的年齡。

“你連這麼小的小孩都要剝削,難道不感到可恥嗎?”

“我沒有剝削任何人,女士。他和我一起唱,是因為他喜歡唱歌也想要唱歌,你懂吧。而且我有付他錢,不是嗎?”

我點頭。我恨不得他們兩個打起來,我要用頭猛撞她的肚子,看著她倒在地上,發出“碰”的一聲。

“好,我要你知道,我打算採取行動。我要告訴神父,還要告上少年法庭,我甚至會去找警察。”

這時她突然閉上嘴,眼睛因為恐懼而張地大大的——艾瑞歐瓦多先生抽出那把切三明治的大刀向她逼近。我看這下倫到她要緊張了。

“去啊,女士。但是動作要快點。我是個很好的人,但是現在我非常生氣,氣到想要割掉那些長舌女巫的舌頭,因為她們太愛管其他人的閒事了。”

她像是背後插了根掃把似的,挺得直直的走開,走到一段距離之後又轉過身來,拿起陽傘對我們指指點點:“給我等著瞧……”

“消失吧!庫克羅女巫!”

她撐開陽傘,消失在街道盡頭,身體還是僵硬得像竹竿一樣。

下午將盡的時候,艾瑞歐瓦多先生計算了今天的收入。

“今天的貨都賣光羅,澤澤。你的方法真管用。你帶給我好運呢。”

我想起瑪利亞?達本哈夫人的事。

“她會採取什麼行動嗎?”

“什麼也不會,澤澤。她頂多會去找神父告狀,然後神父就會告訴她:‘最好忘了這件事,瑪利亞女士。這些北方來的人可不好惹。’”

他把錢收進口袋,捲起包袱。然後,按照慣例,他從褲袋掏出一張折好的歌譜。

“這個給你的小姐姐葛羅莉亞。”

“今天真是個該死的好日子。”他伸了伸懶腰。

我們決定休息一下。

“艾瑞歐瓦多先生。”

“怎麼啦?”

“誰是庫克羅女巫?”

“我怎麼知道呢,小朋友?那是我生氣時隨口瞎掰的。”他笑得很開心。

“你真的打算用刀刺她嗎?”

“當然沒有。只是嚇嚇她而已。”

“如果你刺了她,流出來的會是腸子還是木屑呢?”

“你說呢,澤澤?我想流出來的會是大便。”他大笑,友善地揉著我的頭。

我們都笑了出來。

“不用怕,我連隻雞都不敢殺呢。我怕老婆怕得要命,她甚至會拿起掃把打我。”

我們走到車站前,他緊握我的手說:“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過一陣子再去那條街吧。”

“下個禮拜再見羅,吼伴。”他更加用力捏緊我的手。

我用力點頭。他緩緩走上車站台階,一階又一階。

到了台階頂端,他讀我大喊:“你是個天使,澤澤……”

我朝他揮揮手,忍不住笑了起來:“天使?那是因為他不瞭解我啊。”

《我親愛的甜橙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