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等快到午夜的時候方正才神色肅然地喊我去滴血。
我忙去滴血,那骨灰盒並沒有什麼變化,我滴了血就和方正離開了。
我瞧見方正很明顯地鬆了口氣。之前他都是驚恐的,現在卻是舒心。
我心裡感覺不對勁兒,回想起阿諾的師父,又琢磨了一下這兩天方正的舉動,他們壓根就不在意我,他們都只在意骨灰盒。
我就不安了,這會兒忍不住開口詢問:「你們到底打算幹什麼呢?我的事情還管不管了?」
方正眼一瞪:「不是在管嗎?你以為我是為了誰?現在那個老不死已經跟人鬥法了,他連命都不要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一直很著急和惶恐,到了這裡也被他各種罵,加上我看不到一點兒關於我的希望,我就真的按捺不住心情。
我說我感覺你們在利用我,就為了骨灰盒,你們到底救不救我家人?
方正臉色很不爽:「你懂個屁,老不死的女兒和你同命相連了,你死了她也要完蛋,我們能不救你嗎?」
我說什麼意思?他推開門又走了進去,指著骨灰盒道:「別嘰嘰歪歪,她看得中你算你走運……」
他話沒說完,那骨灰盒忽地動了一下。我嚇得一抖,方正臉色一喜,竟然笑了,然後他又悲傷了,低頭一歎:「事情成了……都是報應啊,活該。」
他在說誰呢?我望著他,他不歎氣了,神色正經起來:「事情還沒完,老不死只是變相地將降頭術的效果推遲了,說是十年,但那個降頭師那麼厲害,保不準他十個月就能重新施法了,到時候你們一家就真的永不超生了!」
第八章大興安嶺
方正的話讓我十分驚懼,我說不是成功了麼?為什麼我一家還是會永不超生?
他哼了一聲:「那個老不死沒跟你說清楚?你以為毀降頭師十年功力就行了?就算殺了他都不行,因為降頭術已經施出去了。」
我心中十分愕然,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在耍我?
我真的沒料到是這樣的結果,我跟阿諾的師父達成了交易,我飼養他女兒十年,他救我家人,沒想到方正還是說我一家會永不超生!
「你想得真天真,以為老不死成功了你家人就能活過來了?降頭術那麼容易破解的話誰還練降頭術?」
方正嘲諷我,我心裡憋著一股火,說那他媽你們到底想怎樣?
方正聳聳肩:「該做的事都在信裡,你聽我話就行了,能不能救活你家人還是要靠你自己。」
這話的意思是他們幫不了我?
我越發覺得自己被坑了,阿諾的師父和方正似乎都在為骨灰盒做什麼事,我只是一個棋子。
我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方正不管我了,又去點香。
我咬咬牙下樓去,一樓有個座機的,我手機早沒電了,也沒辦法充電,現在要打電話只能用座機。
還好我之前為了以防萬一記下了阿諾的電話,這會兒我就趕緊用座機給阿諾打電話。
好一陣子她才接聽,率先開口:「周川,你沒事吧?現在情況怎麼樣?」
我說沒事,但我不相信你師父和方正,你那邊怎樣?
阿諾語氣有些驚疑:「我師父進趙老三家去了,我一直在外面等著,只聽見裡面有很奇怪的聲音,跟拆樓似的。剛才我偷偷進去看了一下,你說的那具棺材已經破裂了,地上還有很多破裂的骨灰盒,應該是我師父的。但裡面沒有人了,我師父不見了。」
阿諾的師父的確去跟降頭師鬥法了?我鬆了口氣,起碼這個他沒有騙我。
我看了看樓上,壓低聲音道:「先別管他了,你說當年你師父想害你?方正整天看著那個骨灰盒,完全不管我,我覺得他和你師父都有什麼陰謀。」
阿諾吃了一驚,但她也不知道其中有什麼陰謀,她只能叮囑我小心,如果情況實在不對勁就趕緊跑吧。
也只能這樣了,我現在是砧板上的魚肉,掌握不了主動權。
我們掛了電話,我心裡越發不安。這時方正走下樓來了,皺眉盯著我:「你在打電話?」
我忙說沒有啊,他冷哼一聲,直接道:「明天你就要出發去幹正事了,這是救你家人的方法,如果你不去就等死吧。」
現在我可不會聽之任之了,他和阿諾的師父都太古怪了。我就冷靜道:「事情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聽你話去辦事的,大不了一拍兩散,那個骨灰盒需要我吧?」
我緊盯著他觀察他的神色,他神色果然變了一下,然後怒罵:「你威脅我?我和老古好心救你,你不信任我們?」
老古就是阿諾的師父吧,他一直叫老不死的。
我臉色還是很冷靜,說我只想知道你們在幹嘛,就這一個要求。我需要知道我家人能否救活。
方正臉現兇惡之色,接著臭罵一聲道:「你小子還挺倔的,我這麼跟你說吧,那個降頭師是想把你養成小鬼,你親人的作用相當於獻祭,現在你家人的魂魄已經召回來了,就在墓釘上面,能不能讓他們回歸身體就靠你了。」
我皺眉,說真的?他說真的。我又說墓釘呢?他聳肩:「放在骨灰盒裡,不然你家人的魂魄會煙消雲散的。這下懂了吧?骨灰盒是你應該珍惜的寶貝。」
我本來已經信了,但他最後又繞到骨灰盒上面了。我心裡就一凜,說來說去他還是想讓我接受骨灰盒。
我沉默不語,保持著懷疑的態度。方正看我一眼嘖了一聲,然後他掏出那張皺巴巴的書信了。
我有點疑惑,他拿著書信過來,又擋住了上面大部分的字,只露出一小截字給我看:「你自己看,老古都寫上面了。」
上面的字跡有點潦草,但還能看出來:小沫會保存好他家人的魂魄,該怎麼做小沫也會告訴他,讓他聽話,他家人能得救……
我還想看別的內容,不過方正已經收回去了:「瞧見了沒?事情很明白了,我們的確在幫你,你別嘰嘰歪歪了。」
我說小沫是誰?方正臉色微微一變,嘴角也抿了抿:「就是老古的女兒啊,古小沫。」
我說那她在哪裡?她是人還是鬼?
方正不耐煩地擺手:「夠了啊,我們幫你你還嘰嘰歪歪,明天你就跟我徒兒去大興安嶺,不能浪費時間了。」
我說去大興安嶺幹嘛?方正說去找東西,對我有用的東西。
我就問是什麼東西。方正抓頭髮:「靠,你能信任我一下嗎?去到那邊你自己就知道了,現在告訴你你萬一說漏嘴了怎麼辦?你以為世上太平啊?小心隔牆有耳啊!」
他說著瞟了一眼外面的圍牆,又嘖一聲:「你看那牆上坐著的惡鬼,整天盯著這裡,壞人多,壞鬼也多啊。」
他說完不鳥我了,只是讓我好好休息,明天要幹正事兒。
我瞅瞅那圍牆,哪裡有什麼東西坐著呢?
這一晚我睡得不太安穩,還是太擔心家人了,也擔心阿諾的師父和方正利用我,萬一到頭來一場空就太慘了,我訴苦都沒地方訴。
一覺到了凌晨,我還在死睡,方正就把我踢醒了。我看他提著個背簍,裡面有不少乾糧食物,當然還有那個骨灰盒。
我瞄了兩眼他就把背簍給我:「這是你的行李,這一趟山高路遠,危險也多,我不管你是餓死還是渴死,或者遇到什麼髒東西,總之骨灰盒你不能丟了,萬萬要記得。」
我悶頭說記得了,他讓我背好背簍,然後帶我出門。
他竟然有輛奧迪車,開車帶著我離開了這裡。
我不知道要去哪裡,雖然我很困但不敢睡覺。我就一直盯著外面看,結果沒多久就停了,這裡還是鄰水縣地段,算是最外圍吧,附近都是高山,不見人影。
前面也沒有馬路了,方正讓我下車,又帶著我往前面走。
走了大概半小時,到了一片小叢林中,這裡還有條小溪,旁邊則有個茅屋。
我到了這裡又聞到了濃郁的中藥味道,但並不是中藥。過去一看,茅屋外面還有石盤,磨黃豆那種,不過比較小型。
此外附近還擺著不少瓶瓶罐罐,基本都是陶瓷的,當然還有很多杵藥桿,顯然經常有人在這裡搗藥。
這是什麼地方?我滿心疑惑,方正朝屋裡一喊:「芹夢,起床了沒有?」
他話落,裡面跑出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披著散亂的長髮,臉蛋白白嫩嫩的,朝著方正就笑:「師父。」
我有點看呆了,心裡想到一個詞,一笑傾城。
這的確是個一笑傾城的姑娘,一點俗氣都沒有。
我心情竟然好了,那姑娘已經跑過來,很疑惑地看我。方正指了指我:「這小崽子要去大興安嶺,你跟他一起去。你師兄呢?我要交代他一點事。」
話一落,茅屋後面鑽出一個跟我一般年紀的男人來。這男人臉臭臭的,乾巴巴叫了聲師父,也不看我。
方正張口就罵他不懂禮數,他撇嘴:「就是拿工資幫你搗藥而已,你還真當自己是師父啊。」
方正老臉都黑了,我心裡竟然暗爽,好,罵得好。不過拿工資搗藥是什麼情況?
接下來他們三個人進屋去嘀咕了一陣,方正很快出來了。徑直就走,我瞅著他,他指我的背簍:「記住,骨灰盒不能丟,不然你死了活該!」
我點頭,他拍拍手就走了。那個少女很熱情地過來跟我說話:「你叫什麼名字?我叫芹夢,華大外語系的,看你年紀也在讀大學嗎?」
啊?我懵了一下,不好意思一笑:「我叫周川,廣大的,已經畢業了,你……在這裡幹嘛?」
說話間她那個師兄也走了過來,我衝他笑笑表示好意,結果他臉還是臭臭的:「哪兒來那麼多屁話啊?趕緊去大興安嶺辦事,煩死個人了。」
第九章半張臉
方正這個男徒弟真是讓人難堪,我剛才對他的一點好感也沒有了,只剩下乾巴巴的笑。
那個少女芹夢則說教他:「師兄,不要這樣行不行?」
師兄切了一聲去收拾東西,芹夢給我道歉:「周川你不要介意,我師兄就是那樣,他在這裡幹了五年了,所以很煩躁,看什麼都不順眼。」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理解理解,芹夢又道:「他叫藍……」
「叫我藍道長,別浪費時間了,師妹你暑假沒多少時間了,趕緊收拾好去大興安嶺。」
那個師兄又冒頭出來了,竟然已經收拾好了,簡直神速,我感覺他早就準備好了打算隨時離開吧。
芹夢也去收拾,收拾了十幾分鐘才好,然後又換了一身衣服。之後這個藍道長帶隊,要帶我們去大興安嶺了。
其實我內心還是有很多疑惑的,方正不肯告訴我,我這會兒就低聲詢問芹夢:「你師父是什麼人啊?你們幹嘛在那裡搗藥?」
芹夢說方正是個算命先生,遠近聞名的,至於搗藥是幫他打工,他要弄藥賣給別人賺錢吧。
這太奇葩了吧,我又問:「他會不會驅鬼什麼的?你有聽說過嗎?」
芹夢啊了一聲:「什麼驅鬼?」她一臉茫然,我苦笑一聲,看來這個女弟子壓根就什麼都不知道。
倒是旁邊的藍道長開口了,他特別拽特別傲然:「驅鬼?我都會,更何況是他,我跟他學了五年了,什麼鬼都會驅。」
這小子好像比較喜歡裝逼啊,不過正好給了我機會,我假意驚歎:「這麼厲害?你師父說這次我去大興安嶺要找東西,而且很危險,你這麼厲害我就放心了。」
他果然爽了一下,我心裡暗自鄙視,又趁熱打鐵:「對了,我們去大興安嶺到底找什麼呢?」
藍道長張嘴又閉嘴,硬生生壓下話去了:「別問,你知道也沒用。」
靠!方正那傢伙這麼謹慎,他肯定叮囑過藍道長了的。
我沒有辦法,只能先去大興安嶺了。畢竟要找的東西事關我家人的命,我只能選擇相信。
一路出發,先是去了火車站,然後搭火車前往黑龍江。
一路無事,我和芹夢也開始熟悉了。越熟悉我就越覺得她天真,她完全就什麼都不懂,唯一懂的就是關於藥材的,她認得很多藥材,像山裡的的野草野花,她都能認出哪些可以入藥。
這一點還是蠻厲害的。
那個藍道長則貌似什麼都懂,還吹噓自己抓了多少鬼,一把桃木劍走天下,人稱鬼見愁。
還別說,聽他吹逼習慣了倒也好笑,但我不會相信他的,因為我問他鬼長什麼樣的時候他語氣都結巴了,顯然沒見過鬼。
《詭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