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蕭關掃視兩人的表情,說道:「他們身不由己,腦袋裡的食腦蟲被人催動,你來解決!」
食腦蟲不僅可以吃掉人的大腦,還可以控制人的行為。一旦被食腦蟲控制,就會失去自我,如同行屍走肉。
斗笠人為了給自己營造脫險的時間,催動了麻誠與麻合體內的食腦蟲,自己快速地空地的邊緣跑去。
麻蛋刀背擊打在兩人身上。兩人並沒有躲閃,反而撲向麻蛋。
蕭關從旁邊繞過去,直接追了上去。跑動的時候,手中長刀揮動,擊打地上散落的石頭,石頭飛上前,打在斗笠人的身上。
蕭關受了傷,再加上數日沒有進食。此刻能有如此的速度,完全靠著心中的悲憤與不滿。而且斗笠人隱藏許久,肯定有實力。
我擔心二叔會吃虧,也不知道斗笠人真實的身份,忙與阿九一起上前,快速跑上去,保護二叔。
斗笠人一身深色衣服,斗笠是苗民常見的斗笠。他退到空地的邊緣。站在一塊石頭上,並沒有再跑。
他退到岩石上,只是要給自己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站在石頭上。他的對手只就都在眼前。
這個地方露在外面,白雪從天上灑落,正好可以落到這裡,有一些隨風落到我的身上。遠處的天空依舊黑壓壓一片,這兩人的大雪下得不痛快,亟需一場鵝毛大雪,把天上的雲都下下來,這樣才有可能出現晴天。
天空下面,是一片白雪與岩石交替的景觀,偶爾有些鳥兒飛過,消失在天空的窮盡處。遠處已經開始灰茫茫起來,再過一會,就是日暮時分,夜色即將來臨。
斗笠人腦袋微微地低下來,利用斗笠的邊緣擋住自己的臉,他的衣服很寬大,立在石頭上,隨風搖擺,身形也比較寬大。站在石頭上,隱隱散發出一股濃厚的死亡氣息。
蕭關停在四米開外,沒有再追上去,問道:「你是什麼人?」
二叔的話語很平靜,整個人站在風雪之中,如同一桿標槍。
斗笠人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笑道:「低估麻家十三峒,讓你還活著。」
「你是什麼人?」蕭關再次問道,「這些食腦蟲是你帶入麻家的嗎?只有你一個人跟過來嗎?」口氣之中已經多了幾分殺氣,握著長刀的手還在不斷捲動。
「怎麼,蟲王,你害怕了嗎?現在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你應該覺得勝券在握,還擔心我弄出什麼動靜嗎?我看蟲王也不過如此。」斗笠人很平靜地說道。
蕭關又是一聲冷笑,抬頭看著眼前,說道:「如果蟲王不過如此,你又何必跑到石頭邊上才敢與我對我。你又何必藏到現在,才敢現身呢?」
這話如同刀子一樣丟了過去。斗笠人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說道:「蟲王這種近乎盲目的自信到底來自何方?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很失敗嗎?那麼多人要反你,那麼多人要殺死你。其實在剛才,我至少有十三次機會殺死你。但是我卻沒有下手。」
「既然有十三次機會,為何沒有一次下手。」蕭關往前面邁了一步,手中握著的長刀放在肩膀上。
「我若是殺死你,就看不到你痛苦的表情。那些人背叛你,你卻不能殺他,還要承擔他們的過錯。你的心比所有人都要痛苦。」斗笠人說道,「有時候殺死一個人並不重要,讓他痛不欲生才是最重要的。」
蕭關的瞳孔忽然收縮,整個人也愣了一下,立在遠離任憑從遠山吹來的風輕拂自己疲憊的身體。
「二十年的蟲王啊!原本可以與妻子隱居在故鄉,不再回來。卻不得不離開了故鄉,又回到了苗疆,用十幾年時間,只想讓麻家遠離蟲門勢力紛爭,安心地過日子。哪知道……哈哈!」斗笠人笑得很得意,「哪知自己用心對付的人,最後都有刀子扎自己的心,都用劇毒的蠱蟲傷自己的心。看到你遭受這種痛苦,我怎麼忍心殺死你呢。」
斗笠的人話說得很殘酷,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如同一根根細針紮在蟲王的心上。
蕭關沒有說話,眼睛閃爍著數種複雜的情感,眼前浮現之前種種事情,笑道:「十三次殺我的機會。如果你敢動手的話,我敢保證,你現在不是站在這裡,而是躺在地下,身上淌滿了鮮血。」
斗笠人嘴角微微翹起,道:「蟲王,我不得不承認,你是個很堅強的人。你不僅有高明的蟲術與厲害的控蟲術,而且你還有強大的精神。你能站在我面前,就說明了這一切。」
沒有人在被人暗算,數日沒有進食,還能保持如此旺盛的戰鬥力。
「說!食腦蟲是誰帶來的?你又是誰?為什麼來到這裡?」蕭關再次說道。
整個人燒起一股旺盛的怒火,雙眼的光芒冒出,再一次展現出蟲王的威嚴。
我用餘光看了一眼阿九,隨即兩人同時跑動,直撲眼前的斗笠人。
阿九的速度快,我的速度也不慢,左右夾擊,勢必要把斗笠人扣住。
「我知你是阿九,我知你是蕭寧!」斗笠人並沒有慌亂,袖子一抬,雙手動了起來,把兩把連從背後弩取了出來,箭頭髮黑,淬上蛇毒。
原來他寬大的衣服後面,還藏著兩把連弩。
嗖地一聲!又是嗖地一聲。
阿九見了射來的喂毒的箭矢,只能後撤,往左邊一跳,箭矢貼著阿九飛過,已經釘在石壁之上。
我將黑傘打開,擋住飛動的箭矢,箭矢的力量十足,釘在黑傘上。我連連後撤了兩步,叫道:「你是阮家人嗎?」
斗笠人說道:「你還是有些眼力勁。」斗笠人說完話,兩把連弩並沒有放下,穩穩地端著連弩,手中也沒有一絲顫抖。
斗笠人說道:「你們最好不要嘗試著過來抓我,我已經看穿你們的一切。阿九後退,站到蟲王邊上去。」
阿九臉色沉下來,沒有說話,被連弩指著,腳步後退,站在蟲王的邊上。來陣扔扛。
「蕭寧,你還是把黑傘收起來吧,也退到蟲王邊上。」斗笠人聲音平緩,沒有一絲慌亂。
我將黑傘收起來,把地上的箭矢撿起來,說道:「這箭矢上面有數種蛇毒,你真的要致我們於死地嗎?」我退了回來,把箭矢遞給了蟲王。
斗笠人冷笑一聲,笑道:「蕭寧,你應該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做,而是我不能不做。如果你記性好的話,就應該知道你到底犯下了什麼過錯!蟲王,你也要承擔這個責任!」
蟲王熟悉毒物,看著箭頭上的顏色,又放在鼻子上聞了一下,說道:「這上面的毒物可值不少錢,你們阮家果然是養蛇發家致富了。日後若有機會,我一定要去阮家看看。」
斗笠人將連弩收起來,重新掛到了腰間,道:「蟲王你要去的話,我當然歡迎。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把你的頭顱割下來,還把蕭寧的頭顱割下來,一起帶回去的。」
斗笠人說這些的話,口吻很平常,好像蟲王的頭顱,我的頭顱已經在的口袋上。
第二十章、姑婆之死
麻蛋擺脫了麻誠與麻合的糾纏,快速跑了過來,叫道:「你是阮家人啊!我與阮老漢熟悉,你可能搞錯了。阮家與麻家之間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麻蛋還是把這事情想簡單,即便雙方沒有誤會。事情也不會這麼算了。更何況斗笠人,已經把話說到這種份上,再收回去已經是不可能。
砍人頭剁腦袋這種話,說出來就要承擔後果的。
「我母親就是阮家人,阮家與麻家屬於交好的兩個姓氏,不能因為一點點誤會,就被人挑撥。」麻蛋焦急地說道。
他的身份很尷尬。夾在中間,不願意任何一方受傷!如果真要動手,自然希望把傷害降到最小。
斗笠人冷笑一聲,嘴角微微顫動,厲聲叫道:「麻蛋,我阮家與你們麻家再無半點關係。我也不會弄錯的。我親姑婆就是死在你們手上的!你不會是年紀大了,把這事情給忘記了。」
我與阿九心中一驚!
當即也明白過來。此人的口中姑婆應該是蛇村那個年紀極老的老姑婆,老成枯樹皮、說話的時候脖子好像被人掐住的老姑婆。
老姑婆一生都沒有出嫁,守在阮家。斗笠人是她一手帶大的。兩人情感很深。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老姑婆竟然過世了!
「我在蛇村見到老姑婆的時候,她的年紀已經大了。世事無常。你……也應該節哀順變,對了,你叫什麼名字。」麻蛋說道。
「我當時不在家中,不然豈容你們帶走蛇靈,也不許你傷害我親姑婆。她雖然行動不便,但身體很好,再活個十年八年都不是問題!」斗笠人幾乎是咬著牙齒說道。
斗笠人目光掃過,手上握著的拳頭,青筋爆出,眼中幾乎噴出怒火,要將眼前所有人全部殺死。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阿九的推測沒有錯,這次比蟲大會的陰謀。的確有阮家人的影子。
只是沒有料到,除了蛇靈之事,還牽扯出老姑婆離世這事情。
我知道這事情不好辦,說道:「老姑婆的確送了我們一段道路。我們並沒有加害她。她的年紀很大,本來就沒有多少時間。我們也沒有必要傷害她。你要是是通達之人,就應該清楚。這事情錯不在我與阿九,而在你們阮家。蛇靈與你先祖所定的契約,原本是自由的。她要離開,更不能強加停留。你們出動十幾號人,要將我們困在蛇村後山,我們若不想辦法,早已經被你抓回去,用肉身養蛇蠱了。」
斗笠人又冷笑一聲,斗笠微微抬起,斜看了一眼,是一張很方正的臉,眼睛除了怒火,還有一股陰鬱之氣,眼角處的紋理很明顯,與麻蛋的年紀應該差不多。
目光看來,我只覺得週身上下一片寒冷,知道這冤仇已經結下,除非生死對抗才可以解開。
鬥鬥笠人道:「她這一生都沒有受過屈辱,到了最後,卻被你們這兩個後生王八蛋羞辱一頓。最後氣憤不已,一個白綾掛在房樑上,懸樑自盡了。」
我與阿九結實驚訝,老姑婆並非自然死亡,居然上吊死了。我看了一眼阿九,阿九看了一眼我,兩人多少都覺得不可思議。那老姑婆年紀大了,喜歡吃東西,最後將她放在石頭上的時候,並無半點屈辱的意思,反而希望不要被野獸發現。
我沉默了一會,說道:「老姑婆她……真的離開人世了嗎?是自己上吊的嗎?」
我懷疑老姑婆之死,透發著一股怪異。
「賊子!現在還有心思說這樣的鬼話!」斗笠人惱怒不已,右手一動,取出一把連弩,叫道。「你能從天師府回來,是你命很大。今日就要在這裡將你殺死。以慰姑婆老人家在天之靈。」
嗖嗖!兩隻箭矢破空飛來,速度極快,我早已提防斗笠人的舉止,將黑傘抬起,擋住毒箭。
「老姑婆之死與我們沒有關係。她強留蛇靈,才給自己帶來了屈辱。你有怒火,我心中也有怒火。你有悲憤,也有悲憤。世間的仇殺,都是人心中的魔鬼!」阿九喊了出來,「老姑婆之死與我無關。」
阿九重複說了兩遍,他經歷了生死的洗禮,比我看得要多,也透徹了很多。斗笠人礙於孝道,必須要給老姑婆的死找個說法,所以非殺死我們不可。
即便他知道這事情自己做得不對,可是他非做不可。
我也用蟲王名號震懾過阮家村,所以他也要對付蟲王。以前種種因,才得到此刻的果。
斗笠人又取出了一隻連弩,對著阿九,連著射出了三支。連弩不是弓箭,可以連發。
阿九連忙躲閃,才從躲開射來的劇毒箭矢。來陣圍號。
「後退幾米!」蟲王一直注意著斗笠人的動作,當即做出了決斷。
四人齊齊後退。阿九在後退過程中,也丟出了最後幾枚螺絲釘,這樣,在龍虎山下小鎮買到的螺絲釘,也徹底用完。
火苗在燃燒,空氣中瀰漫著食腦蟲的腐臭氣息,以及被火燒燬之後的怪味。
十幾個反叛者,已經失去了活動的能力。他們體內也有食腦蟲,想起了蟲王剛才的交代,全部跑到巖壁處,雙手撐在地上,開始倒立。
希望蟲王在處理完這事情後,能大發慈悲,幫自己將食腦蟲趕出來。至於麻誠,麻合兩人躺在地上,四肢抽搐,眼睛裡已經沒有神采。
這十幾個反叛者這時才明白,自己的性命在密謀者眼中只不過是沒有價值的蟲子,甚至連蟲子都不如,自己只是蟲子的容器。
斗笠人長嘯了兩聲,四周也跟著有各種各樣的動靜,原本失落在地面上的蠱蟲,開始有了動靜。
這些都是十三峒養出來的蠱蟲,剛才的混亂,有一些蠱蟲已經鬥在了一起。麻蛋的那只七色蠱就被幾隻螳螂蠱,鋼線蟲圍攻過。
四周瀰散著重重奇怪的煙霧。
從煙霧中,那些原本被十三峒控制的蠱蟲,紛紛爬動,開始朝我們而來。
雖然大部分受傷,可依舊是十三峒的蠱蟲,同時攻擊人類的話,殺傷力還是非常驚人的。
「這長嘯聲十分古怪,他可能要控蟲了!」蕭關說道,臉上有些隱憂。
這個神秘的阮家人,實力十分驚人。他藏在麻家人中,直到麻七兩指認後才露出狐狸尾巴,身上帶著劇毒的弓弩,現在又開始控蟲。
我們又往後面連退了幾步。
經過麻七兩的時候,他週身上下都浸泡在鮮血之中,整個人已經沒有形狀,有一股其醜無比的氣味。
還有數不清的食腦蟲正依次從他身體裡面爬出來。麻七兩體內的食腦蟲在不長的時間裡,已經繁衍出如此之多。這種可怕的蟲子,真是舉世罕見。
食腦蟲從他體內爬出來的時候,還能聽到細碎啃噬的聲音。麻七兩整個人在食腦蟲的嘴下,開始慢慢變小,最後竟然消失。
蕭關喊道:「該死,他是故意再拖時間。麻七兩倒地而亡,體內的食腦蟲就開始繁衍。為了爭取這個時間,他故意與我們周旋!」
食腦蟲在一瞬間就繁衍出不可思議的數量。斗笠人欣喜不已,道:「沒想到這蟲子竟然如此厲害。我看你們能怎麼辦!」這一聲滿是暴戾之意。
我與阿九急忙跑動,阿九去脫麻元的屍身,也要把麻誠與麻合拉倒一旁去。而我則衝到一旁的篝火邊上,用手拉了一個火棍,往食腦蟲爬動的地方丟去。
黑色的食腦蟲在血跡之中蔓延。它們成群結隊地覓食,尋找新鮮的時候,火棍丟過去,燒死了一部分。
還有另外一部分,已經快速後退,散步在了斗笠人的身邊。
第二十一章、凶蟲之威
斗笠人從石頭上跳了下來,落到食腦蟲中間。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