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

麻蛋愣了一下,道:「霜姐,你等一下。我去問問大哥,看他什麼意見。」
娘喝道:「你問他幹什麼,快把孟定雲帶來。你要是不聽我的話,別以為我不敢收拾你。」
麻蛋抓住腦袋,只能答應。快速跑了出去,不過一會就出了院門。幾分鐘後,麻蛋把孟定雲帶了進來。
孟定雲臉色有些蒼白,手臂被謝姑娘劃過一條長長的口子,流了不少鮮血,傷口被包紮後,並無大礙。
麻蛋找了一個椅子,讓孟定雲坐在椅子上。
蕭關聽到了動靜,也來到房間裡,湘瑤也跟了進來。
此刻,正是中午時光,陽光熾熱地曬著大地,樹葉有些微微捲曲,知了沒完沒了地鳴叫著,房間裡也變得燥熱無比。
孟定雲目光投來,落在娘的身上,道:「嫂子,你終於想問我了。」
娘道:「孟定雲,你叫不叫我嫂子都沒關係。我只問你一句,當年孟定方作出那樣的事情,是否出自他的本意!」
孟定雲猶疑地問道:「嫂子,你說的是什麼事情?」
娘一掌拍在桌子上,道:「他拋棄我們母子,還讓孟竹將凶蟲放入腹中!說,這些事情是不是他做的!」
孟定雲搖搖頭道:「嫂子,你誤會我堂哥了。這些事情不是他做的,而是有人頂著他的名號做的。」
娘叫道:「什麼?你也要騙我嗎?如果不是他把我的行蹤告訴你們,孟竹又怎麼會追上我呢?」
孟定雲笑道:「我堂哥一直都在孟家監控之中,你與他分開之後,你的行蹤自然就在孟家的掌控中。」
「不可能,我也學了一會反跟蹤的技巧。孟竹不可能輕易追上我……」
「那個時候的孟竹,處於壯年時期,一雙鼻子和耳朵比有眼睛的人還要厲害。他與孟小影兩人,孟小影就是傳授蕭寧本領的黑影,」孟定雲道,「他們兩人是孟家最擅長追蹤的能人。你一旦被孟竹盯上了,要擺脫他追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娘的身子開始發抖,蕭關走過來將娘扶住,輕聲問道:「你與孟竹遭遇之時,發生了什麼事情?」
娘眼中蒙上一層陰翳,有些不太願意回憶,咬了咬嘴唇,慢慢說道:「那日我與孟定方吵翻之後,獨自一人離開。我小心翼翼走了一會,發現有人一直跟著我。我加快步伐跑動,最後誤入一條死巷子裡。那孟竹瞧著黑竹竿出現在巷子入口……」
孟定雲道:「你被孟竹堵在巷子口,他本來是可以殺你的。不過,孟家人顧忌風水師蕭棋蕭大人的面子上,才決定繞過你的性命,但是你腹中的孩子,卻不能留下來。蕭大人年輕的時候,與我孟家還有些淵源!」
蕭關怒道:「算你們命大!如果那時霜姐被孟竹害死,棋叔的實力正處於巔峰時期。他干翻你們孟家,也是錯錯有餘的。」
十六年前,爺爺還沒有開始衰老,以他的實力,為女報仇干翻孟家也很正常。
正因為孟家顧忌爺爺蕭棋的名號,所以下達的命令,只是殺死蕭靈霜腹中的孩子,不得傷害蕭靈霜的性命。
孟定雲對蕭關這個說法並沒有反對。
娘接著說道:「孟竹將我堵在巷子裡,就說他是孟定方派來的人,他們孟家是大家族,金錢財富數不勝數,說我不過是個窮酸風水師的女兒,設了美人計引誘他們孟家毫無心機的少爺上當。他希望……我吃下他帶來的藥丸,讓腹中的胎兒自然流產,還可以給我一筆錢,保證一輩子都可以過得很好。」
蕭關一拳打在牆上,罵道:「狗東西,賤東西!我蕭家的財寶是看不見的,是高貴的精神,是守衛蟲門與玄門的責任。棋叔的生母風氏,是風家財團遺落民間的孤女,風家財團擁有的金錢,可以與你們孟家匹敵,棋叔是有資格繼承一大筆財產的,可棋叔根本不在乎這些。棋叔的好友花長生,乃是陝西首富,更不用說沈家的沈皓天,郭家的郭維新。」
蕭關越說越生氣:「用金錢財富這種東西來衡量蕭家,你們太愚蠢,太卑劣。如果我姐蕭靈霜嫁入你們孟家,蟲門中人只會覺得是你們孟家佔了大便宜,而不是我姐嫁入豪門。該死的孟竹……他幸好被食腦蟲吃得乾乾淨淨,不然的話。我要把他的牙齒一顆顆地敲下來。」亞討華扛。
麻蛋道:「我大哥蕭關是十三峒的蟲王,他是黑煞之子,夫人龍小蛇是龍家小姐,可以驅使的財富都是天文數字。要想幹倒你們孟家,好像也不太難。」
孟定雲瞳孔微微張開,苦笑道:「你們搞錯了,我叫做孟定雲,不是孟竹。你們心中有怒火,不要灑在我身上。」
麻蛋道:「不是灑在你身上,而是要讓你孟家人清楚。蕭家要想幹翻你們孟家,不是難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舊事
孟定雲因為孟家的身份飽受了蕭關與麻蛋的指責,反駁兩句又挨了教訓,只能閉嘴坐在椅子上。
娘喊道:「夠了,不用再說。他們不瞭解蕭家,所以才會說這些話的。我當時沒有答應孟竹的要求。他瞧著黑竹竿衝上來,將我打昏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那時候,我沒有辦法,只要回到故鄉小鎮。幾個月後,蕭寧就出生了。」
孟定雲道:「當年孟竹將你打暈之後,就把凶蟲放在你腹中。那凶蟲會殺死你肚子裡的孩子,會順著孩子已經離開你的身體。這樣一切就會平安無事。可幾年前,孟家人忽然發現當年那個原本該死去的孩子,竟然平安無事地成長,已經變成了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
我聽到這裡,身子忍不住發抖,出了一身冷汗。如果那個時候凶蟲真的弄死了我,那麼就沒有後面那麼多事情。我能活下去,可能真的是天意。
蕭關道:「又說屁話,什麼叫做原本該死去的孩子。這孩子本來就有活著的權利。」
孟定雲對於蕭關的打岔。有些不滿,聲音也高了一些,道:「我從沈家下來後,這一路見聞,大概也能猜得出。當孟家知道蕭寧還活著的消息後。就讓孟竹出手。孟竹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把蕭靈霜的孩子是孟傢俬生子的消息傳給了曾家。曾家與孟家素有仇冤。曾家以為抓住了蕭寧,就可以用來威脅孟家。」
蕭關道:「曾家主以為自己下了一手好棋,沒想到被人給賣掉。我猜孟竹畏懼棋叔的大名,所以才會拐彎抹角,引那曾家出手,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
孟定雲並沒有反對蕭關的這個說話,事實上,孟竹就是這麼打算的。一來利用了曾家對付我們,二來也藉機削弱了曾家的實力,減輕了孟家外部威脅,這一招可謂是一箭雙鵰。亞節休才。
孟定雲在山中呆了九年,之後所發生的事情,都是他推測出來的。
娘有些意興闌珊,道:「這些事情我們都已經查清楚了。你在山中呆了九年。後面的事情未必知道的很清楚。我要你說的,是十六年前發生的事情。」
孟定雲笑了一聲,道:「我堂哥定方是個理想主義者,他與嫂子在學校認識,相處了幾年的時間。他與蕭寧一樣,都帶著七竅玲瓏心。孟家有家訓,永遠七竅玲瓏心的人,才有資格成為孟家的主事人。十六年前,孟家老的主事人過世,定方哥被選為新的主事人。我們需要把他從江城武漢接回去。」
窗外的知了還在鳴叫,從遠處傳來了一陣微風,順著窗戶吹進來。房間裡稍微涼快一些。
娘問道:「你確定孟竹不是孟定方派來的?你確定他不是主動拋棄我們母子二人的?」
孟定雲道:「是的。孟家一方面讓孟竹處理你,一方面把定方大哥帶回了孟家。。從定方大哥啟程回孟家那一刻開始,悲劇就悄悄地上演了。定方大哥是個理想主義者,他回到金錢味濃重的孟家,這原本就是一件錯誤的事情。」
我悄然看了一眼母親,她的眼睛再次紅了起來。從孟定雲口中說出來的話。她基本已經信了。可能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冤枉了我父親。
她的拳頭緊緊攥著,一直都沒有放開。
娘問道:「他回去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是如何死的?」
孟定雲搖搖頭道:「那個時候我恰巧不在孟家,定方大哥回去後不久,就被幾人誣陷,說他有背叛孟家的心,說他愛上了蕭家的女兒,已被蕭家女兒蠱惑,不會再站在孟家立場上思考問題。」
娘問:「他又說了什麼?」
孟定雲道:「他只是冷笑一聲,對著那些冤枉的人發出怒吼,痛罵他們的鬼蜮伎倆,痛罵他們在暗處為非作歹。定方大哥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想法,卻沒想到那些人的膽子如此之大,會出手奪取他的性命!」
娘大叫一聲:「啊!」
我拳頭握緊,忍著胸口的不適,問道:「孟二爺說我父親是死在七彩蟲手下,是不是真的?」
孟定雲眼睛有些通紅,不由地點點頭:「是的。我那是不再孟家,等我趕回來的時候。定方大哥早已死了,屍骨釘在棺木裡。還被冠以罪惡之名,連同棺木一起,被送入篝火中燒掉,最後什麼都沒有剩下來。」
我眼中的淚水控制不住地流下來,屋裡的人都變得沉默,久久都沒有說話。
娘忍了幾秒鐘,淚如雨下,失聲痛哭起來,聲音十分淒苦,十六年了,到了今日終於弄清楚心中疑團,孟定方並沒有下令傷害自己,反而面對族人逼迫的時候,以最為激烈最為猛烈的方式進行反抗。
娘哭了好久,才道:「方哥是個愛讀書的孩子,他心腸很好,對人都溫文儒雅,他沒有心機,怎麼都鬥不贏孟家的那些狼心狗肺,城府極深的小人!我……我好恨自己,好恨自己。這麼些年來,我一直恨著他。我不應該恨他,不應該恨他的。老天爺啊,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回到十六年前的那個夜晚,我不會再與方哥吵架,我要帶著他一起離開,去一個沒有人找得到我們的地方,一樣把我們的孩子撫養大。」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人世間肯定會少許多遺憾。不懂得珍惜的愛人會留住,錯過的緣分會伸手抓住。
可驅動人世往前發展的是一種無常的力量,我們永遠也不可能時光倒流,永遠也不可能回到過去。
我們只能在現在和今日後的日子一遍又一遍地痛哭,一遍又一遍地懊悔。
我們最終得到的,只有自己孤獨的身影和永遠陪伴我們的懊悔。
我們啊,又將如何面對我們每一天的人生,面對每一天中遇到的人和事?這些答案,又有誰能告訴我們呢。
湘瑤是女孩子,聽了娘的哭訴,跟著鼻子一酸,淚水也跟著落下,小聲地啜泣起來。
我心中也是起伏不已,安慰道:「阿媽,這不能怪你。這一切都是孟家人造成的。」
孟定雲臉色也沉了下來,道:「嫂子,我也沒有辦法,十六年前,我也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在孟家根本沒有多少地位。我說的話,沒有人會聽的。我後來離開孟家,就是因為我受不了孟家的氛圍!」
娘的情緒很難平復下來,淚水如同溪水一般,無法停止。
蕭關安慰道:「姐姐,你真的不需要自責。那時候大家都年輕,不瞭解這個世界,不瞭解這個人世,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我想,孟定方也想過跟你一起。可他做不了主,也不能把消息傳給你。眼下,咱們要做的,不是難過。而是讓孟家浮出慘重的代價。」
娘這麼多年來,除了在爺爺的靈前痛苦過,最為痛苦的要數這一次了。
蕭關安慰許久。娘才停止了哭泣,問道:「不哭了,不哭了。老天無情,時光無情,過去的事情已成定局,永遠也不會翻轉過來。」
娘頓了頓,咬著牙關,目光憤怒地看向孟定雲,問道:「孟定雲,你老老實實告訴我。當年到底是哪幾個人合謀暗害了方哥?告訴我,我不能讓方哥就這樣白白地死去。」
孟定雲有些猶疑,許久都沒有說話,嘴巴動了幾下,思索了許久,搖搖頭道:「不……我不能把他們說出來。他們畢竟是孟家族人,與我有血緣關係。」
麻蛋走上前,一把捏住孟定雲的肩膀,嘲笑地說道:「血緣關係,都是孟家族人,笑死人了。如果他們把你當成自己的族人,為什麼會讓孟二爺來殺人!先是豬臉大蝙蝠,接著是血殭屍,接著是食腦蟲……在他們眼中,你已經不是孟家人了。」
孟定雲面色烏青,忍著肩膀上的痛苦,腦袋搖擺,有些失魂落魄地說道:「不……我不能說。他們雖然不把我當成孟家人,但我終究流淌著孟家的血脈。我若說出來,他們就會死。就會因為我而死……」
孟定雲變得不安起來,目光惶恐地看著窗外,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我要是說了,就會成為孟家的大罪人。我不能說……我不能說……」
麻蛋用力壓住孟定雲,看向了蕭關,問道:「大哥,他不肯說,要不要我下點狠招。」
我搶先應道:「麻蛋叔,暫時不用下狠招。我再來問問他。」
麻蛋叔點點頭,壓著孟定雲,罵道:「要不是我們,你早就被大蝙蝠吃得乾乾淨淨。如今你可以依靠的人,也就只有我們麻家十三峒和蕭家了。」
孟定雲不安地看著四周,道:「我……不能出賣孟家的。我不能出賣的,我已經說了這麼多了,你們讓我去死吧。讓我去死吧。」
我面前坐起來一些,靠在枕頭上,喊道:「孟定雲,在東北謝家的時候,你曾答應過我,見到我母親之後,就會告訴我當年的隱秘,也答應幫助我返回孟家……你說的這些話都是屁話嗎?」
第一百二十五章、《蟲經》與白土卵
孟定雲沉思了一會,冷靜下來道:「蕭寧,我該說的都說的了!十六年前,定方大哥出事後我才回到孟家。參與陰謀對付你父親的人,除了孟二爺可以確認之外,其餘的人我沒有確鑿的證據。不能胡亂言語,免得傷害了他們的性命。」
孟二爺親口承認用七彩蟲暗害了我父親孟定方,自然不用懷疑。
可這件事情涉及到人命,孟定雲冷靜下來後,也不敢胡言亂語,其他人的身份與名字也沒有說出來。
我點點頭道:「好,沒有證據的事情可以不說。但有一個人我想問問你!」
「誰?」孟定雲問。
我道:「當今孟家的主事人,他是最終的受益者,當年暗害我父親的陰謀,他有沒有參與?」
孟定雲眼皮微微耷拉一下,思考了一會,說道:「孟家主事人與孟二爺的關係十分密切,他也是這件事情的受益者。如果說他沒有參與到陰謀中去,我沒有證據。可要說他參與到這件事情裡。我也沒有證據……」
我打斷了孟定方,道:「你不用再說了,我大概清楚。他是不是害死我父親的兇手之一,我會查清楚的!」
孟定雲道:「他比你厲害,可以驅使凶蟲。你要想對付他。還是好好考慮一些。蕭寧……說了這麼多,我想你與你母親都累了,我也累了。送我回去休息吧。等你擁有對付凶蟲的能力,再來問我要不要幫你回孟家。」
我看了一眼娘,她微微頷首。
我道:「好,希望你不要你剛才說的話。」
麻蛋叔上前,將孟定雲扶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往房門走去。
孟定雲走到門口,伸手伏在門邊,回頭看了一眼娘,道:「嫂子,我有些話只能對你一個人講,你什麼時候方便,可以讓你把我喊來。」
娘抬頭看著孟定雲。點頭道:「好,我自然會讓人去叫你。」
孟定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手從門上鬆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窗外吹入了涼風,氣溫也沒有剛才熱了。不知不覺之中,一天中最為炎熱的時候已經過去,下午難得的涼爽。樹上的知了也安靜下來,不再聒噪不已。幾隻悠閒的雀鳥開始鳴叫起來,從這一棵樹飛到另外一顆樹上。
蕭關道:「姐姐,你眼睛剛剛恢復,有聽聞這等傷心之事,我扶你回去好好休息。蕭寧也累了。讓他先睡一覺。」
娘眼角都是淚痕,相比剛整個人衰老了不少,心力交瘁疲憊不堪。
我安慰道:「阿媽,時間還很長,咱們慢慢籌劃,不用擔心。您先去休息吧,我也累了,要好好睡一會。」
娘點點頭,道:「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這三年來,我們聚少離多,你心中有些話不願意跟我講,你是怕娘擔心。這三年來,咱們娘倆都陌生了許多。」
我焦急地說道:「阿媽,你別這樣說。我只是……不懂得……不願意你過多地承擔痛苦。」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