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就這樣,我們兩個一個在前面跑,一個在後面追,他煩了就折回來把我打一個筋頭,而我依舊無法招架,但是爬起來依舊跟在後面緊追不捨。青年人的笑容越來越少,出手也越來越重。
我已經知道他的出手規律,但依舊無濟於事,我們兩個追追停停,但李大哥他們卻依舊不見蹤影,我們已經追到那座破舊的草廳子附近。這是一座破舊的高地印第安人風格的建築,兩面透風,不知道怎麼遮蔽這海岸的暴風雨。那對當地打扮的老人賣一種當地的飲料,水果主要是仙人掌果實,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青年人終於忍不住心頭的怒火,回身把我摔倒了個跟頭,他踩在我的背上,任憑我使出全身力氣掙扎。他把一口唾液唾在我的臉上,溫爾文雅地嘴裡迸出幾句國罵:「你小子真是瘋了。你怎麼像條狗一樣纏著不放,我真敢宰了你,三姑娘就算生氣又怎麼樣,還能殺我不成。」
我終於聽清了,原來他不殺我,是因為那個三姑娘了,如此說來,那個黑暗中熟悉的聲音不是我的幻覺,也不是夢。而是真的有人,而且是一位姑娘。我努力地掙扎:「三姑娘是誰?她到底是誰?」
第七十二章交換
青年人的眼更小了,他的臉也繃緊了:「什麼他媽的三姑娘,還你三姑奶,你小子真是瘋了。」他的腳下使勁,力道壓的我喘不過氣來。他的另一隻腳到我傷口上踢了一腳,疼的我像殺豬的一樣叫了出來。
我的叫聲實在太恐怖了,印第安人夫妻顫抖著走了出來,吃驚地看著我們兩個。「他媽的,看什麼看。」青年人終於憤怒了。兩個老人被他一嚇,又顫抖著把頭縮了回來。我的心涼了起來,我看到了兩人的眼睛,渾濁而無神。白法海曾經告訴過我,看一個人有沒有易容,就看一個人的眼睛,眼睛是騙不了人的。雖然白法海的易容術被薛原形容成化猴屁股,但他久在江湖,這些經驗還是非常獨到的。
青年人抬起了腿:「兄弟,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煩我,我真的會出手的。」我相信他的警告,但我絕對不會放手。也許是我倔強的眼神使他更加憤怒,他又跳到我面前,一耳光子打了過來。
我沒有躲,躲也躲不開,我一口痰吐了出去,當然不會吐到他的身上,他的憤怒更加明顯。他咆哮著,手上的力度明顯加大了。我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在等他的憤怒,等他的不冷靜,等他的破綻。
我猛地撲了過去,攔腰抱著他,這一次,他再也沒有能躲開,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把他撲倒在地,他努力想把我摔倒開,我抱著他,在地上翻滾,就是不肯鬆手,這時候一切上乘的武功,一切的臨敵經驗都發揮不了作用。在滾了不知道多少圈以後,在身上都被石頭劃破了無數傷口以後,他掙脫了我的雙臂。
他的雙眼噴著火,他的臉因憤怒而扭曲,我知道他遏制不住自己的憤怒,他一次次地放過我,可是我卻像個無賴一樣纏繞著他。他再一次衝了過來,我一拳打出,卻打了個空,下盤被人鉤倒在地,臉上挨了重重一擊,這一次他沒有容情,我頭暈眼花,金星四冒。
可我絲毫不敢到疼痛,心裡反而無比的暢快,我像瘋了一樣拳打腳踢,沒有招法,看不見目標。我身上一次次被擊中,一次次被打倒,但我一次次站了起來,又一次次撲了過來。他也早已經沒有了優雅,沒有了怡然,他的衣服一樣凌亂。我們兩個像兩條瘋狗一樣在撕咬,在咆哮。
我在吼,我不知道我在渴望什麼?三姑娘是誰,為什麼他的聲音是那麼熟悉?小吳怎麼樣了,她是不是安全地逃脫。那些活生生的人,又化著纍纍的白骨,在嘲笑,大哀求。
我終於被打倒在地,再也不能起來。我看著青年人,他也看著我,他依舊高高在上,他身上粉紅的衣衫沾滿了鮮血和灰塵,他也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從地上撿到起我的碧玉刀,他搖了搖頭,像是在歎息,歎息我的愚笨還是我的瘋狂。
我的體力耗盡,整個人虛脫到沒有站起的力氣,但我還能笑,狂笑。他走到我的面前,再見了美好的生活,再見了美麗的女孩。
他的刀並沒有刺下去,一聲尖叫,那個印第安老婦尖叫著從屋裡跑了出來。她跑向外面,老漢在後面緊緊追趕,外面空曠無人,他們的尖叫聲吸引了青年人的注意力,他歎了一口氣,兩個縱躍,已經攔在兩人的面前,兩個老人大吃一驚,戰慄著,嘴裡發出哀求。
我內心的暢快在這一時刻蕩然無存,因為我的癡狂,沒想到竟然連累這一對陌生的老人送命,這個粉紅衫青年雖然對我一再容情,但絕不是善男信女。我的心痛了起來。
我使出我最後的力氣,大聲地嘶吼,希望我的嘶吼能讓他放過這對老夫婦。雖然我明白這無濟於事。粉紅衫青年果真沒有絲毫猶豫,他衝我搖了搖頭。但就在這時,那兩個老人突然動了,動如脫兔,老漢雙手猛地擊向青年人的下腹,快如閃電,青年人的反應確實快,身子向後猛然一退,竟然躲過了這勢在必得的一擊,但那老漢袖子裡飛出兩道銀線,青年人縱然是神仙也難躲過。
與此同時,老婦人蛇盤龍旋,雙手齊出,他手裡似乎藏有暗器,正拍在青年人的後背。兩手往下一拽,想背包拽了下來。青年人發出一聲長嘯,整個人像鷹一樣騰空而起,跳出了兩人的攻擊範圍。
他落在地上,卻有些不穩。他的腹部流出的血迅速變成黑色。青年人臉色蒼白,吃驚地看著印第安夫婦。我也同樣吃驚,這兩人身手敏捷,卻不料仍被青年人逃脫,也是吃了一驚。
但僅僅是片刻之後,兩人已經一左一右把粉紅青年人圍在中間。粉紅青年捂著腹部,滿臉痛苦。他武功雖高,但已經中了暗算,失去了先機。兩人也不說話,也不進攻,只是圍定粉紅青年,此時的二人不再是老態龍鍾、畏畏縮縮的老人,而是兩隻擇人而噬的猛獸。
「你們是那路的朋友,請先報個字號。」粉紅青年的語氣中竟然露出示弱和套近乎。時事易人,剛才還高高在上的他此時不得不低下頭。兩人扯去頭套,扯去外衣,兩個人同樣的青絲如雲,一個清秀脫俗,一個芳華絕對,兩個人,一個是女人,另一個比女人更像女人。
我歎了一口氣,蘇原和薛宏,這兩個王八蛋到此時才突然襲擊,佔了上風,想想自己剛才被粉紅青年象狗一樣打倒在地,這一對狗男女竟然躲在屋裡看戲,我的火就不打一處來。
兩個人並沒有時間理會我,薛宏伸出手來,他的手裡放著一個小瓶子:「這是解藥,龍珠交換。」他的手纖細白嫩,很難把這雙手和男人聯繫在一起。粉紅青年沒有理會,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傷口,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傷口已經凝固,但是凝固的地方發出惡臭味,並在身體周圍迅速蔓延。青年人搖了搖頭,我從他的表情裡看到了殺機,我明白他的想法,殺了眼前這兩個人,奪的解藥。他的想法薛宏同樣猜的出來。他輕輕笑了起來,如果說風情萬種可以形容男人的笑,只有薛宏才能笑的那樣嫵媚。
「你別動,你一動我就把他捏破,我身上就這一瓶解藥,到時候一拍兩散就不好辦了。」薛宏無賴的本領看來也不比白法海差多少。粉紅青年信不信都不重要,但他此時不得不做出選擇。這粉紅青年,看似收放自如,事實上經驗並不多。
我勉強坐了起來,我想問他三姑娘到底是誰,是那樣的熟悉,確又是那樣的不可思議。但粉紅青年的目光也向我這邊望了過來,一接觸我的目光,他像觸電一樣。他摘下背包,輕輕擲了過去。薛宏並沒有接,而是用腳尖輕輕佻給了蘇原。小姑娘一步一步地退到我的身邊,輕輕打開背包。龍珠,在眼光下再次發出醉人的光彩。
我點了點頭,蘇原輕輕一笑,沖薛宏吹了個口哨,小姑娘臉上還殘存著紅褐色的妝,但她的眼角眉稍都充滿了幸福和快樂,在不是那個清秀單純的小姑娘。我心中一動,這小妮子戀愛了。我突然想起了白法海,想起了在魔鬼島上他冷漠絕望的表情,心中那一刻不知道是該替薛宏高興還是替白法海難過。
薛宏把解藥放在地上,一步步地退到我身邊。他和蘇原扶起我,粉紅青年兩步走到解藥面前,打開瓶子嗅了嗅,臉上露出喜色,一飲而盡。他看著我們,握緊雙拳。我暗叫不好,這小子喝了解藥,不會反悔吧,我們三個真還不是他的對手。
薛宏卻並不慌張,他臉上的微笑依舊明艷動人,甚至還有一點點羞澀。而粉紅青年卻不往前走,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伸手撓了起來,這和他高雅的氣質形象實在不符。薛宏臉上更加羞澀:「真抱歉,忘了告訴你了,我不小心在解藥裡攙了一些癢藥,也沒什麼要緊的,只要三個小時就會自動消失。」
蘇原從破草房後面推出一輛全地形摩托車:「老七,沒事吧,我們走。」我看向粉紅青年,他的臉突然變了顏色,站了起來,「你們一定逃不脫的。」說完這句話,一邊撓癢癢,一邊飛也似的跑了,他的速度極快,一會便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之外。
我望向薛宏,我有一大串問題需要得到他的解答,李大哥他們怎麼樣了,他們怎麼會在這接應我們,還有陳頭和吳漱雪的安全。我都需要一個滿意的答覆。聽完我一大串語無倫次的提問,蘇原一邊把我扶上車,一邊解釋,他知道的並不我多,但他的條理清楚多了。
全地形摩托非常適應這種亂石灘,但我的屁股並不是很適應,顛簸的我整個人像散了架一樣,我斷斷續續地聽到幾句,虛脫加上顛簸,沒多久我便進入半睡半醒的狀態。在半睡半醒中感覺到我們登上一艘快艇,在半睡半醒中我聽到小吳熟悉的抽泣聲,在半睡半醒中我聽到白法海:「這小子有九條命,要不然李大哥你扎幾針。」的胡說八道,在半睡半醒中我彷彿看到一位少女站在懸崖邊目送我的背景,查是我卻看不到她的面孔。
第五卷
第一章護士
我一直就這樣處在半夢增醒中間,看見過很多人,聽到過很多聲音,可是又記不得見過誰,吸到過什麼,一切都像是在夢境。後來我才知道,我一直在發著高燒,身上多處的傷口在熱帶的環境裡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傳染上了很多致命的病菌。
我唯一清楚的記憶時有一次我睜開眼,身邊圍滿了人,但我只模糊地看了他們一眼,眼皮太沉了,人太睏了,我努力提醒自己要醒來,但是終究又抵抗不著疲倦,便又睡了過去。我再次醒來時,床頭邊只有一個人,滿頭的白髮背對著我正在打盹,我還以為是白法海,但白法海的頭髮是雪白,這個人的頭髮是花白,我仔細看原來是駱駝。什麼時候他的頭髮竟然花白了,我一時不忍打斷他的休息。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病房裡一切都是雪白嶄新的,床頭櫃上擺放著鮮花,怒開的鬱金香和玫瑰,沒有醫院常聞到的蘇打和消毒水的味道,這裡是這樣的清靜,清靜的以為是在曠野。
我的口中又乾又澀,我想站起來倒杯水,但整個身體軟綿綿的,一點也使不上力氣,胳膊和腿彷彿都不是自己的。
我努力,但無論如何努力似乎只是一種徒勞,我無奈地搖了搖頭,難道我成了一個廢人。門吱的一聲推開,一個女護士走了過來,她帶了一個大口罩,遮住了面孔,她倒了一杯水,輕輕的遞給我,我的胳膊使不上勁,努力的想抬起來,但是根本抬不高,我抱歉地衝她笑了笑,我知道我笑的很勉強。護士善解人意,把水遞到我的嘴邊,我一飲盡,想說謝謝,卻發現她的眼中滿是淚水。
這雙美麗的眼睛是這麼熟悉,多少次出現在我夢中。燕語,親愛的是你嗎,還或這只是一個夢,一個折磨我靈魂的夢。我顫抖著,剛想說什麼,她的眼神卻變的鋒利起來,扭轉身像風一樣消逝。
這真的只是一個夢吧,我呆呆地坐著,床頭櫃上的水杯裡還殘留我喝剩下的水,我的口角里還有水的韻味。也許只是一個護士,一個充滿愛心的護士恰巧走了過來,可是眼角眉宇之間,竟然是那麼的相似。我的腦子一片空白,腦子裡一片混沌。
不知什麼時候,駱駝已經扭過來臉。他的臉上滿是疲憊,但是眼神裡的歡喜和關愛濃郁地撲面而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也不善於言詞,一時之間,我們都沒有說話。「水。」我能感覺到我的聲音並沒有走樣,但也終於明白我需要什麼,他幫我倒了一杯水,又把我扶下躺好。還好,我的四肢健全地長在身上,才讓我的心放了下來。
「你小子命真大。」這是醫生看見我醒來時的感歎,連續高燒昏迷一個月,任何藥品都沒有效果,連專家都已經絕望的我竟然又一次醒了過來。我的傷恢復的很快,但是除了駱駝偶爾過來陪我,沒有見到組織裡的任何人。駱駝不善於言語,又不善於溝通,我們兩個在病房裡只是大眼瞪小眼,他沒有問我在墨國的任何經歷,也絕口不提陳頭他們的行蹤。
根據紀律,我也不能詢問。從護士嘴裡知道,這是一個新建的熱帶病研究所,我在這裡已經四十一天了,我是被直升機送過來了。別的她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好在這裡可以看電視,可以上網。從護士嘴裡我知道那天夜裡值班的護士是小余,一個年青美麗的姑娘,但是她眼角眉宇之間並不神似。難道這一切只是錯覺,只是我發燒後的幻覺。既然已經離去,為何你還要在夢中來打擾我的平靜。
我的康復工作主要是對四肢力量的恢復,恢復情況非常理想,這也讓我的擔心成了多餘,看起來,除了多一些疤痕,對我並沒有什麼影響。
出院時,也只有駱駝來接我,他的臉上滿是笑容,原來他的夫人生了一個女孩兒。駱駝已經四十七歲了,據說年青時的一次行動讓他受了重創,現在終於有了一個女兒,難怪他的臉上樂開了花,心情高興,話也就多了,他告訴我們,這就是他留在這裡的原因,太太的待產期加上我的傷病。
他熱情地掏出照片向我炫耀,並熱情地向我指點哪個部位像他,哪個部位像他太太。老實說,這張照片上的小孩是剛出生時照的,肉呼呼的,眼睛還沒有睜開,根本看不出來那個部位和他相似。我也很為他高興,不住地點頭表示贊同並發出感歎詞。
駱駝今天好像喝醉酒了,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他今天說的話比我認識他以來聽到的總和還要多,我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只有做個忠實聽眾的份。
只到汽車駛進郊區一座掛著研究所牌子的軍營,他才停止了對女兒和自己的讚揚。這個研究所非常漂亮,除了偶爾有軍人巡邏,更像一個公園。「陳世安他們今天回來,一會兒有個小型會議,你身體沒有完全好,先聽一下。」這時駱駝才想起我們兩個的使命。
《龍境秘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