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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你儿子呢?”
  “他也很好。”
  “那就好。”
  黛芬走出屋子,当她看见和我在一起的是什么人时,一抹讶异滑过她的脸庞。诺登面露微笑,眼光熘过她的紧身T恤,他终究没什么变。
  “嗨,布伦。”黛芬谨慎地说。比利从她腋下伸出头来。
  “嗨,史黛芬妮。嗨,比利。”
  “布伦的雷鸟遭殃了。”我告诉黛芬:“他说车顶被树压垮了。”
  “喔,真糟!”
  诺登喝着我们的啤酒时,又把故事重说了一遍,我也喝着今早的第三罐啤酒,却一点也没有醺然的感觉;显然啤酒一下肚就化为汗水流出去了。
  “他要跟我们一起进城去。”
  “呃,我想你们不会太快回来。你们大概得到挪威镇去。”
  “哦?为什么?”
  “嗯,如果桥墩镇的电力中断了──”
  “妈说,收银机跟冰箱什么的都得靠电力。”比利补充道。
  言之有理。
  “购物单还在吧?”
  我拍拍牛仔裤后口袋。
  黛芬望向诺登,“布伦,很遗憾凯拉过世了。我们都很难过。”
  “谢谢你。”诺登说:“谢谢你们。”
  另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比利率先开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爸爸?”他已经换上牛仔裤和球鞋。
  “我想可以。你准备好了吧,布伦?”
  “再来一罐啤酒,我就可以上路了。”
  黛芬皱皱眉。她从不赞成“路上带一罐”,或是开车的男人膝上放罐啤酒的做法。我对她轻轻点头示意,她耸耸肩。我不希望现在又和诺登重启战端。黛芬递给他一罐啤酒。
  他对黛芬说:“谢谢。”但不是发自内心,只是嘴上说说,很像在餐厅里对女服务生道谢一样。他转向我,“带路吧,队长。”
  “我马上来。”我边说着边走进客厅。
  诺登跟在我后面,一看到那棵桦树不免哀叹一番,但是此时我对他的哀叹和换那面窗玻璃的花费并不感兴趣。我透过阳台的落地门望向湖面。微风使空气变得清新多了,当天的气温在我锯树时也上升了大约五度。我以为我们先前看到的那团奇怪的浓雾必然已经散了,但事实却不然。而且它靠得更近,已经掩到湖心了。
  “早先我也注意到了。”诺登装模作样地说:“我猜,一定是某种逆温现象吧。”
  我不喜欢眼前的景象。我强烈感觉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团浓雾。一方面是由于那雾峰陡直的边缘教人不由得惴惴不安。在自然界中,不可能有那么平直的东西;垂直面是人造的。一方面则是由于那团雾令人炫目的纯白;一片纯净而毫无变化的白,又没有湿气造成的闪光。现在它离我们只有半哩远,它的白与天空及湖水的蓝,形成一种极其强烈的对比。
  “走了啦,爸!”比利扯着我的裤腿。
  我们全都走回厨房。布伦.诺登又瞥了一眼那棵栽进我们客厅里的树。
  “可惜不是苹果树,呃?”比利自作聪明地说:“那是我妈说的。真好笑,对吧?”
  诺登说:“你妈真聪明,比利。”他敷衍地揉揉比利的头发,眼睛再度转向黛芬的胸前,他绝对不是那种能让我真心喜欢的男人。
  我问道:“我说黛芬,你何不跟我们一起去?”不知为了什么,我突然想要她一起来。
  “不了。我想我还是留在家里,把花园里的杂草拔一拔好了。”她说。她看看诺登,又望向我,“今天早上我好像是这里唯一不必用电力起动的东西呢。”
  诺登大笑起来,笑得有点夸张。
  我听出她的意思,却不死心地再试一次。“你真的要留下来吗?”
  “当然了。”她坚定地说:“拔拔草对身体有益。”
  “那么,别晒太久的太阳。”
  “我会戴草帽的。等你们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吃三明治。”
  “好。”
  她仰起脸让我吻她。“当心点。说不定堪萨斯路上也有被风雨吹倒的树。”
  “我会小心。”
  “你也要小心。”她又对比利说,并亲吻他的脸颊。
  “知道了,妈。”他跑出门去,任由纱门嘎吱一声关上。
  诺登和我跟着他走出门。“我们何不到你家去,先把压在雷鸟上那棵树锯一锯?”我问他。我突然想出很多个可以暂时不要进城去的理由。
  “我现在连看都不想看。还是先吃午餐,多喝几罐这玩意再说吧。”诺登举举手中的啤酒,又说:“损害已经造成了,大卫老兄。”
  我也不喜欢听他叫我老兄。
  我们都坐进斯柯达四轮传动车的前座(车库一角,我的锄地犁刀在那儿亮晃晃的,犹如圣诞节的鬼魂)。我把车倒出去,压过一大片被暴风雨吹到地上的小树枝。
  黛芬站在水泥路上;那条水泥路通往在我们家最西边的几畦菜园。她戴了手套,一手握了把大剪刀,另一手拿了除草钳。她戴上那顶旧草帽,帽檐在她脸上投下一圈阴影。我轻轻地按了两次喇叭,她举起握着剪刀的手作答。
  我们驶出车道,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