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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是的,而且除了一次练靶之外,我从没用过。”
  唐尼接过那把枪,把玩了两下,不一会儿便开了枪膛。他检查一下,确定枪膛里确实没装子弹。“好,”他说,“现在我们有一把枪。谁会用枪?我是蹩脚得很。”
  人们再度面面相觑。起初没人开口说话,然后,奥利很勉强地说:“我常打靶。我有一把科特点四五和一把拉马点二五。”
  “你?”布朗说,“哈。等天黑时,你早就醉得什么也看不清楚。”
  奥利口齿清楚地说:“你何不闭嘴,好好记你的名字就好?”
  布朗瞪着他,嘴巴张开,随即又决定闭嘴;依我看,那是个聪明的决定。
  “让你来。”唐尼把枪拿给奥利,眨了眨眼。奥利再次检查枪,显得更为老练。他把枪放到右前方裤袋,把那盒子弹塞到衬衫的前胸口袋里;鼓鼓的一块,看起来很像一包烟。然后他才靠向啤酒柜,又开了一罐啤酒,圆脸上仍是汗水淋漓。
  “谢谢你,杜弗瑞太太。”唐尼说。
  “别客气。”她答道。我心想,假使我是她丈夫,拥有那双碧绿眼眸和那副丰满的身躯,我大概不会那么常出差。给你太太一把枪,这似乎是种荒唐的象征行为。
  “这或许也是个蠢问题,”唐尼转向拿着写字板的布朗和拿着啤酒罐的奥利又说,“不过,这地方没有喷火器之类的东西吧?”
  “喔,狗屎!”巴迪.伊格顿低呼一声,整张脸随即涨红,就跟亚曼达一样。
  “怎么了?”麦克.哈伦问道。
  “呃……上星期我们还有一整箱小型喷火器。家庭用,焊接水管或排气管的那种。你记得那些吧,布朗先生?”
  巴德.布朗点点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卖光了吗?”唐尼问。
  “没有,卖得不好,只卖出三、四个。我们把剩下的全退了回去。真他妈的。我是说……真可惜。”巴迪脸红得快发紫了,又一次退回人群里。
  我们有火柴,当然,还有盐(某人含煳地说他听说过用盐可以驱走水蛙或其他吸血虫);以及各种牌子的扫把和拖把。多数人都振作起精神,吉姆和麦隆则醉得无法提出任何异议。但我迎视奥利时,发现他眼里有着镇定却绝望的神色,那是比恐惧更糟的。他和我都亲眼瞧见过那些触须。对它们撒盐,或想用拖把柄将它们打走,实在是异想天开。
  “麦克,”唐尼说,“你指挥一下好吧?我要和奥利与大卫谈谈。”
  “没问题。”麦克拍拍唐尼的肩膀。“总得有人负责指挥。你干得不错。欢迎你到本镇。”
  唐尼问道:“这是不是表示我有退税可拿?”他是个短小精干型的人,有头微秃的红发。他看来像是那种乍看之下不可能喜欢,但熟识之后不可能不喜欢的人。那种什么事都做得比你好的人。
  “没得谈。”麦克笑着答道,转身走开了。
  唐尼垂眼望向我儿子。
  “不用担心比利。”我说。
  “说真的,我这辈子从没这么担心过。”唐尼说。
  ※※※
  “可不是。”奥利同意道,并把一个空罐丢进啤酒冷藏柜里,又拿出一罐新的打开,发出“嘶”的一声。
  唐尼说:“我看到你们两人交换的眼神。”
  我吃完巧克力糖,又开了罐啤酒解渴。
  “告诉你们我怎么想。”唐尼说,“我们应该找五、六个人,把一些拖把柄用布裹起来,然后用绳子将它们绑在一起。接着我们应该准备好两罐煤油,把瓶盖打开,这样我们随时都能很快点起火把。”
  我点点头。好主意。也许不够好,如果你看过诺姆怎么被拖走的话。但比撒盐好多了。
  奥利说:“至少可以让他们忙上一阵子。”
  唐尼紧抿着唇,“真的那么糟吗?”他说。
  “就那么糟。”奥利点点头,继续灌他的啤酒。
  下午四点半左右,草地肥料包已堆放好,大玻璃窗整面被挡了起来,只留下几个观测孔。每一个观测孔旁安排一名守卫,每个守卫身旁都放了一罐已开的煤油,以及由拖把柄扎成的火把。观测孔共有五个,唐尼安排由大家轮流守卫。四点半一到,轮到我坐在一个观测孔旁。比利也陪在我旁边,和我一起向外望着浓雾。
  隔着窗玻璃是张红色长椅,专给买了食品等人开车来接的顾客坐的。再过去就是停车场了。雾慢慢磙动,又浓又深。雾里有湿气,但看来毫无生气,阴森可怖。只是望着它看,便足以令我虚脱无力。
  “爸爸,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比利问。
  “我不知道,亲爱的。”我说。
  他沉默了半晌,低头看着摊在两膝上的小手。“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们呢?”最后他又问道:“警察,或联邦调查局,或别的人?”
  “我不知道。”
  “你想妈没事吧?”
  “比利,我真的不知道。”我说着,伸手搂住他。
  “我好想她。”比利忍着眼泪说,“有时候我对她很坏,我很对不起她。”
  “比利。”我叫他一声,却没法往下说。我觉得喉咙咸咸的,声音也忍不住颤抖。
  “这会过去吧?”比利又问,“爸爸?会不会?”
  我说:“我不知道。”他把脸埋向我的肩窝,我抱着他的头,可以摸到在他头发下曲线纤弱的头盖骨。我不由自主想起新婚的那一夜。看着黛芬脱下她在结婚典礼后换上的棕色洋装。她的臀部因为前一天撞到一扇门而留下一大块紫色瘀血。我记得看着那块瘀血,想着:她撞上门板时,还叫做史黛芬妮.史班呢,心里不免有些惊奇。然后我们做爱,窗外是十二月的雪天,雪花飘飘。
  比利又哭了。“嘘,比利,嘘。”我哄着他,轻轻摇着他,但他仍嘤嘤哭着。这种哭泣,只有母亲才知道如何劝止。
  ※※※
  联邦超市里暗了下来。唐尼、麦克和布朗把店里所有大约二十支的手电筒,分配给众人。诺登为了他那一小群人大声吵嚷,结果分到两支。手电筒的灯光在各个走道里到处游移,犹如死不瞑目的幽灵。
  我搂紧比利,透过观测孔往窗外望去。室外那乳白不透明的光没什么改变,使卖场里变暗的是那些堆高的肥料袋。有好几次我以为窥见了动静,但那都只是我在疑神疑鬼。另一个守卫也误报了一次,让大家虚惊一场。
  比利又看到杜曼太太,迫不及待地跑去找她,虽说她整个夏天都不曾过来带他。她分到一个手电筒,很好心地递给比利。不一会儿,比利已在冷冻食品柜的玻璃面上用光束写自己的名字。她看到他的高兴,似乎不亚于他看到她时。过了几分钟,他们一起走了过来。海蒂.杜曼是个高瘦的妇人,有一头间杂几缕灰丝的漂亮红发。她的眼镜连有一条链子挂在胸前;我相信这种链子只有中年妇人才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