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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我们好了吗?”诺登很大声地说。那个胖男孩被捅了一刀似地惊跳起来。没人回答,诺登转身要走。
  “布伦,”我伸出手,说道,“祝好运。”
  他细细端详我的手,像是看什么没见过的可疑物体似的。“我们会找人来救你们的。”他说了最后一句,便推开出口的大门。那股恶心的微酸味又飘了进来。另外四个人都跟在他后面走出门去。
  麦克走过来,在我身旁站定。诺登一行五人站在迷离的乳白色雾气中。诺登不知说了什么,因为浓雾有种怪异的湿润效果,我听不清楚。我只听见他的声音,和两、三个独立的音节,就像听不清楚的电台。然后他们走远了。
  麦克将门微微打开,我放出晒衣绳,小心不要太紧,否则恐怕那人会把绳索给切断了。四下一片寂静。比利挨着我站,虽然没有动作,但想像得出他小脑袋里的澎湃起伏。
  我又一次有种怪异的感觉,觉得他们五人并非没入雾里,而是变成隐形。有一会儿,他们的衣服隐约可见,但很快就消失了。只有亲眼看到他人在几秒内便被吞噬无踪,才能领悟到那雾气浓得有多可怕。
  我放着绳索,四分之一、而后二分之一。这时绳子停止不动,由活的变为死的。我屏息等待。然后绳子又向外动了。我放着绳索,突然忆起父亲带我去看葛雷哥莱.毕克演的《白鲸记》。我想我暗自微笑了一下。
  现在绳子已放出四分之三了。我看见绳索末端躺在比利脚边。接着绳子再次在我掌心静止下来,动也不动地躺了大约五秒钟,而后又被勐拉出五呎。紧跟着它突然用力扭向左侧,砰然打到出口的门边。
  绳子一下滑出二十呎,使得我握绳的掌心微微发热。这时,从雾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谁也听不出叫喊出声的是男是女。绳子再度左右乱扭,先滑向大门右侧,接着又回到左侧。又有几呎滑了出去,紧跟着是一声来自雾中的哭号,使得我儿子也不禁呻吟了一声。麦克目瞪口呆,两眼瞪得老大,嘴角颤抖不止。
  那哭叫声戛然而止,接下来的寂静仿佛持续了一世纪之久。然后那老妇人的叫声传来了。“走开!不要缠着我!”她喊道,“喔,上帝,上帝,不要──”
  这时她的声音也戛然中断。几乎整条绳索同时从我掌中熘出,烧得我掌心微感疼痛,接着它便完全松脱了。雾中传来另一个声音:一声低沉的咕噜声,使我觉得口干舌燥。
  那声音我前所未闻,有点像非洲草原或南美沼泽的声响。那是只硕大的动物。声音低沉,粗暴而野性。它再度响起……然后退为低低的呢喃声,继而消逝无声。
  “关门。”亚曼达.杜弗瑞颤声说道,“请关门。”
  “等一下。”我说着,开始将绳子拉回。
  绳子由雾中收回,在我脚边盘成一堆,末端三呎被染成血红色。
  “死亡!”卡莫迪太太嘶喊道,“出去就是死!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晒衣绳末端被嚼烂了,露出松散的棉线,线上溅着小滴小滴的鲜血。
  无人反驳卡莫迪太太。麦克把门关上。
  7、第一夜
  从我十二、三岁以来,马威先生便在桥墩镇切肉,我只知其姓而不知其名,也不知他的年纪。他在一个通风口下设了瓦斯烤架,不到六点半,卖场里便充满烤鸡的香味。巴德.布朗居然没有反对。或许是出于惊吓,但更可能是他了解到他的生鲜肉品很快就要不新鲜了。烤鸡虽香,但没有多少人想吃。瘦小而整洁的马威先生穿着白色制服,依然照烤不误,每两块放在一个纸盘上,排在肉品柜台上,就像自助餐一样。
  杜曼太太端了两盘来给我和比利,盘里还放了些现成的土豆沙拉。我尽可能吃了些,比利却不肯动他的烤鸡。
  “你得吃点东西,比利小子。”我说。
  “我不饿。”他说着放下纸盘。
  “如果你不吃东西,你就不会长高长大──”
  坐在比利后方的杜曼太太对我摇摇头。
  “好吧。”我说:“至少去拿个桃子吃,好吧?”
  “万一布朗先生骂人呢?”
  “他要是骂你,你就回来告诉我。”
  “好,爸爸。”
  他慢吞吞地走开了。不知为何,他看起来更小了,看得我十分心疼。马威先生仍继续烤鸡肉,似乎不管有没有人吃,他都乐在其中。正如我说过的,面对这样的情况,人人各有一套应付之法。想来很离奇,但事实就是如此,人心难测。
  杜曼太太和我坐在成药区走道上。人们三三两两坐在店内各个角落,只有卡莫迪太太落单,就连麦隆和他的朋友吉姆也还在一起──两人都醉倒在啤酒柜旁。
  六个新轮班的守卫守在观测孔旁,奥利是其中一个,自顾自地啃着鸡腿、喝着啤酒。每个观测站都配有一把拖把柄绑成的火把和一罐煤油……但我想已经没有人对火炬有先前的信心了。在听说过那低沉而骇人的咕噜声,看过那被嚼烂而染血的晒衣绳后,众人的士气大为低落。不管室外有什么怪物,它或它们一旦决定要我们的命,我们就别想活着。
  杜曼太太问:“今晚会有多糟呢?”她的声音沉稳,眼神却流露着惊悸。
  “海娣,我真的不知道。”
  “你让比利陪着我吧。我……大卫,我想我很怕死。”她干笑一声。“是的,我很怕。但只要比利陪着我,我会没事的。为了他,我会撑下去。”
  她的眼眸闪着泪光。我靠过去拍拍她的肩。
  “我很担心亚伦。”她又说:“他死了,大卫。在我内心深处,我确定他已经死了。”
  “不,海娣。你根本不知道。”
  “可是我就是这样觉得。难道你对史黛芬妮没感觉到什么吗?至少有一种……一种感觉?”
  “没有。”我咬牙扯谎。
  一声哽咽自她喉间发出,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她的眼镜反映着阴郁而黝暗的光。
  “比利回来了。”我低声说。
  比利正在吃桃子。杜曼太太拍拍她身旁的地板,说等比利吃完桃子,她就教他怎么用果核和棉线做个小人。比利报以虚弱的微笑,她也回他一笑。
  ※※※
  八点钟,观测孔又换了六名新守卫。奥利朝我所坐之处走过来。“比利呢?”
  “在后面,和杜曼太太在一起。”我说:“他们在做劳作。他们已经做了桃核人、购物纸袋面具和苹果娃娃,现在马威先生在教他怎么做烟囱工人。”
  奥利喝了一大口啤酒说:“外头有动静了。”
  我立刻望着他,他淡然地迎视。
  “我没有醉。”他说:“我想醉却醉不了。我真希望我能喝醉,大卫。”
  “你说外头有动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