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冊 第二十一章

瞭結前塵往事,蘇筱一身輕松,忘我地投入到工作當中。

形勢也漸漸好轉。

大傢都不傻。就汪洋那水電工的大腦,怎麼可能會主動提出分包商評估體系?顯然是給蘇筱打掩護。這掩護代表著汪洋的態度,他是站在蘇筱這邊的。預算合約部四大主管首先倒戈的是合約主管老徐,但他分量太輕瞭。劉梁華和於燦對蘇筱的態度也開始軟化,有時候先跟蘇筱匯報,有時候先跟陳思民匯報,玩一個平衡。當然,陸爭鳴還是頑固不化。

這天,美術館項目經理董宏打來電話,說有一處需要變更,就涉及提交變更單,那一處還挺重要的,蘇筱決定親自去看一眼。到工地,董宏已經等在大門口,被大冷風吹得鼻子都凍紅瞭。

他笑呵呵地迎瞭上來:“辛苦瞭,辛苦瞭。”

“董經理不用這麼客氣。”

董宏陪著她往裡面走,邊走邊說:“這種小變更,陳主任從來不會跑過來看的。”

蘇筱不解其意地哦瞭一聲,不說話,臉上保持微笑。

“所以當時汪總問我,該提拔你還是陸爭鳴當經理,我毫不猶豫地選瞭你。”董宏說,“我說,咱們得提拔一個有開拓精神的經理。”

蘇筱詫異,他這是在向自己示好嗎?可是公司誰不知道他跟陳思民一個鼻孔出氣,以前兩人還聯手用美術館物資清單陷害過自己。“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那我應該謝謝董經理。”

董宏揮揮手,特別豪氣地說:“謝什麼呀?我是個實誠人,說的都是實誠話。那小陸跟陳主任一個模子,四平八穩的。這兩人整在一起,咱們公司的商務合約部沒前途瞭。你看你一上臺,這個評估體系搞得多好呀,這才是正經公司應該有的標準。”

蘇筱搞不清楚他的意圖,隻笑瞇瞇地聽著。

然後他提到瞭陳思民,先嘆瞭口氣說:“主任呀,以前也是積極的,現在可能是身體不太好,想法比較多。有時候我們下面的人挺為難的,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

怪不得是汪洋最看重的項目經理,太會說話瞭。

隻是無論他怎麼說,蘇筱都不接話。

董宏明白她對自己懷有戒心,也不著急,日子久瞭,就見到人心瞭。

看完現場,兩人一起到工地辦公室。推開門,屋裡原本坐著的一群人站瞭起來,蘇筱一看,都是這次被分包商評估體系刷下去的分包商,知道行蹤被賣瞭,看瞭一眼董宏。董宏摸摸鼻子,沖她歉意地笑瞭笑。

其中一個叫老田的分包商極有眼色,他越眾而出,笑呵呵地說:“蘇經理,不要怪董經理,是我們拜托他,你過來的時候跟我們說一聲。我們呢,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請你吃個飯。你升職的時候我們就想給你祝賀,但是老湊不到一起,一直拖就拖到今天瞭。”

當時,大傢都知道陳思民不高興,所以不敢請她吃飯。

蘇筱笑著搖搖頭:“不用不用,靜水河項目要分包,事情很多,今晚我還要加班。大傢的心意我領瞭,以後還有大把機會,就不趕在今天瞭。”

老田懇求地說:“就一頓飯,不會耽誤你多長時間。我們一直給天成做分包,做瞭十幾年,標準都跟著天成來,這一次的《分包商評估體系》提出新的標準,我們有些地方搞不明白,也想借著吃飯時間,跟你請教一下,好回去整改。我們還是非常想跟天成繼續合作的。”

話說到這份上,蘇筱就不好拒絕瞭。突然失去天成這個合作方,這些分包商的日子不會好過,搞分包商評估體系並不是針對他們,她自然也願意給他們一個改進的機會。

於是董宏在附近最好的飯店,定瞭一個大包廂。

分包商們有意奉承,蘇筱有心教導,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等蘇筱坐上出租車,才發現挎包沉甸甸的,打開一看,裡面多瞭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信封,信封裡裝著五紮粉紅色的人民幣。她趕緊叫出租車調頭,回去飯店,分包商們已經散瞭。

翻瞭翻信封,沒有名字沒有字條。

不知道是誰偷偷放進她包裡的,她也不可能一個一個去問。

怎麼處理呢?這是一個頭疼的問題。按制度規定,收到的賄賂要上交財務部,但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瞭;也可以明天一大早交,隻是蘇筱總有些不放心,這錢來得太莫名其妙,哪怕隻在手裡放一晚上,她都覺得不合適。

想來想去,她給汪洋打瞭一個電話。

汪洋在外地出差,聽瞭她的匯報以後說:“我知道瞭,你明天一大早交到財務部。”

蘇筱說:“汪總,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剛剛開始搞分包商評估體系就有人給送錢,沒有名字,也不說要求。我覺得目的沒有那麼簡單。”

汪洋略做沉吟,問:“那你想怎麼辦?”

蘇筱說:“我把這5萬塊密封,跟今天的報紙一起拍個照。然後等著,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後續的動作。”

汪洋猶豫一會兒說:“沒必要這麼搞吧。”

蘇筱鄭重地說:“汪總,我並不是想搞事。我就想看看自己的判斷對不對。有些事情如果不弄清楚,將來還會沒完沒瞭的。”

汪洋嘆口氣說:“行,那就照你說的做吧。這段時間發生任何事你都不要搭理,等我出差回來再處理。”

於是,蘇筱把牛皮信封用膠帶封死,簽上名字日期,蓋上手印,然後放在當日的報紙上拍瞭幾張照片。

第二天,她剛到公司,審計小組的成員攔住瞭她,說是想請教幾個問題。

她跟著審計小組的成員走進瞭會議室。對方將門一關,臉先沉瞭下來。

“蘇經理,集團的規定,收到賄賂時應該如何處置?”

“上交財務部。”

“你有沒有按規定做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有人舉報你利用《分包商評估體系》收取賄賂。”

果然,蘇筱在心裡冷笑一聲,嘴上說:“這是誣陷。”

“那就麻煩蘇經理詳細地說一下昨天你在哪裡,遇到什麼人,有過什麼樣的接觸……”

“你們這是幹嗎?審犯人?”

“這隻是例行詢問。”

“如果你們有證據就直接拿證據出來,沒有證據就不要浪費時間瞭。”說罷,蘇筱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瞭。

天成不大,蘇筱被審計調查,是很多人親眼所見,所以很快就傳遍瞭整個公司。大傢私下裡議論紛紛。大部分人都認為無風不起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蘇筱肯定有問題,她搞的那個分包商評估體系,不就是想把那些分包商攥在自己手裡嗎?攥在手裡為的是什麼,自然是錢。

隻有杜鵑堅持認為蘇筱不是這樣的人。

審計小組又來找瞭蘇筱幾次。但她就是不肯配合,沒有辦法,匯報瞭徐知平。徐知平馬上指示陳思民做一下思想工作。陳思民憋著好幾天的勁,終於等到一聲令下,當下迫不及待地敲開蘇筱辦公室的門。

開始還是和顏悅色:“我聽說你拒絕配合審計調查,為什麼?”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瞭。”

陳思民語重心長地說:“這個該說不該說,不是由你來判斷的,得由他們來判斷。他們找你,肯定還是覺得有疑問。審計就是這樣的,翻來覆去地詢問,有時候還會給你下套子。但是沒辦法,按照規定,咱們必須配合,無論人傢問多少次,都得詳細回答。他們也是為瞭工作,不是針對你個人,不要有個人情緒嘛。”

“主任,我實在是抽不出時間。”蘇筱指指墻上的進度表,“分包商評估體系、群星廣場招標,都在眼前等著,哪有時間搭理他們。”

“時間擠擠總是有的,不能逃避,你越是逃避,人傢就越會盯緊你。清者自清,你大大方方地配合,人傢也就沒話可說瞭。”陳思民頓瞭頓說,“分包商評估體系,這是個長期工程,不急在一時;群星廣場那項目,咱們吃不下來的,可以參加競標增長見識,但別把它當成工作重點。”

“我已經說瞭,我沒有收賄賂,還要怎麼說呢?”

陳思民眼眸裡閃過一絲嘲諷,心想,心理素質挺好的,一次性收下5萬,還能面不改色嘴硬如此。當年他第一次收錢,收瞭500塊,心裡都跟打鼓一樣,好幾天不敢正眼看別人,就怕別人發現。

“你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但是他們不瞭解你呀,所以就需要交流,交流過後,他們會明白瞭。至於工作嘛,不急於一時,可以放放。”

蘇筱盯著陳思民,露出懷疑的神色。

陳思民被她看得不自在,輕咳一聲,口氣微微強硬:“蘇筱,現在不是耍脾氣的時候,審計一天不結束,咱們就不能恢復正常工作流程,你覺得分包商評估體系能推動下去嗎?審計才是大事,別舍本逐末,我以上司的身份命令你,暫停一切工作,配合他們的調查。把門禁、鑰匙、工牌交出來。”

“主任你不能這麼做。”

“我為什麼不能?跟你好說歹說,你都聽不進去。到底有沒有當我是上司?你現在隻有一樣工作,就是配合審計小組的調查。什麼時候調查結束,什麼時候還你。”

蘇筱氣憤地將門禁、鑰匙、工牌全掏在桌子上。

“這是幹嗎呀?”汪洋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陳思民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樣:“汪總你回來瞭,真是太好瞭,蘇筱又鬧出事瞭。”

“是收取賄賂的事情嗎?”

“汪總你已經知道瞭?”

“能不知道嗎?”汪洋說,“把審計小組的人叫過來。”

陳思民叫瞭審計小組的人過來。

汪洋又對蘇筱說:“你把錢拿出來。”

蘇筱從抽屜裡拿出封死的牛皮信封,以及一張打印好的照片。

陳思民暗道不妙,臉色一緊。

審計小組成員詫異地看著蘇筱:“蘇經理,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的意思。蘇筱入職也有一段時間瞭,為什麼剛開始弄分包商評估體系就有人送錢,我琢磨著,是不是有人想搞點事?”汪洋瞟瞭陳思民一眼,“所以我就跟她交代,啥都別說,等我出差回來。”

審計小組成員哦瞭一聲說:“原來是這麼回事呀。”

汪洋看向沉默不語的陳思民:“老陳呀,你跟這些分包商熟,你出面敲打敲打,別搞這種小動作瞭。不好看。他們要是再搞,別怪我不客氣瞭。下不為例。”

陳思民心裡打瞭一個突,他聽得出來,這聲“下不為例”是說給自己聽的。這個穿著開襠褲一起長大的發小,居然瞞著自己跟蘇筱一起挖瞭一個陷阱,等著毫不知情的自己跳進去。他背叛瞭他們打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這一刻,陳思民連汪洋也恨上瞭。

“老陳?”

“知道,我等會兒就去罵他們一頓。他們這次確實搞得太過分瞭,做生意就是做生意,怎麼能玩這種陰謀詭計呢。”陳思民假惺惺地說,“蘇筱,以後再有這種事,記得報告我一聲。雖然我沒有汪總能耐大,但對付這幫分包商,還是可以的。”

蘇筱也著實佩服陳思民,自個兒打自個兒嘴巴,還能這麼理直氣壯。

汪洋雙手擊掌:“行瞭,事情就到此結束吧。”

一錘定音。

這起賄賂門事件是關起門來解決的,在場的人也就汪洋、蘇筱、陳思民和集團審計小組成員,嘴巴都很嚴,天成的員工們打聽不到細節,但從大傢走出蘇筱辦公室的神色,判斷出汪洋又一次站瞭蘇筱。他是天成的老大,他的態度影響所有人的態度,因此商務合約部眾人對蘇筱的態度又一次發生明顯的變化,熱情瞭,笑臉多瞭,蘇經理長蘇經理短多瞭。

陳思民因為被汪洋的“下不為例”警告,消沉瞭一段時間,連蘇筱推行《分包商評估體系》,他也沒有再使絆子。分包商評估體系落到實處,他原來的關系戶去掉瞭大半。斷人財路如同取人性命,那一個恨,沒有言詞能形容。但是陳思民知道,蘇筱比他想得更聰明,汪洋也警覺瞭,自己不能再輕舉妄動瞭,下一次必須一擊即中。

最失落的要數陸爭鳴,陳思民在上一任商務合約部經理辭職的時候就暗示位置留給他,他也覺得這個位置應該是自己的,畢竟天成想要招到一個業務能力比他強又比他聽話的,不太現實。誰料到蘇筱會打橫裡冒出來截和瞭。他當時有些不服氣,生出離職的想法,後來轉念一想,整個商務合約部都是陳思民的人,鐵板一塊,蘇筱不可能待得下去。沒想到幾次交手下來,倒是陳思民節節敗退。

他覺得看不到希望瞭。

而這一年又要過去瞭。

時間噠噠噠地趕著路,一點不顧及打工人的斑駁心思。對於漂在北京的人來說,每個過年就如同大考一般,收入、職位、婚姻、房子……全部都要被親朋好友們拉扯出來,一項一項,進行一次360度無死角的比拼和點評。

曾經一直作為“別人傢孩子”代表的蘇筱,這一次過年走下瞭神壇,從根正苗紅的國企員工變成瞭私企打工人,工資雖然增長瞭,但是親友們嫌棄地說,有什麼用,沒有編制就是臨時工,不穩定,隨時會被開,資本傢都是吸血的,等你沒用瞭就把你一腳踢開。所以寧做有編制的環衛工人,也絕不做私企的部門經理。

說到婚姻,親友們一個個更是指手畫腳,二十七歲瞭,已經是老姑娘瞭,怎麼還單身一人?得趕緊找,不要眼光太高瞭,婚姻就是搭夥過日子,隻要男人肯拿工資就行瞭。少不得要抨擊周峻一頓,耗瞭姑娘十年,拍拍屁股就走,夭壽,得下地獄。然後又爭先恐後地給蘇筱介紹對象,離異帶小孩的私企業主,喪偶快五十歲的處級幹部、相親都帶著媽媽的媽寶男……蘇筱要是拒絕瞭,便是不識好歹,當自己還是金貴的小姑娘呀,挑三揀四,早晚沒人要。

親戚朋友自以為是的好心,有時候比外人還要惡毒。

蘇筱從前做“別人傢孩子”的時候,聽到的都是好話,這一年的遭遇,讓她嘗盡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怪不得有人說,當你發達時,全世界都是善良的人;當你落難的時候,阿貓阿狗也要踩你一腳。好在她穩得住,不管別人說好說壞,她隻管幹自己的,那幫親友見說不動她,丟瞭一句“不識好人心”,也就消停瞭。

過完年,回到北京。上班第一天,黃禮林和夏明來找汪洋,三個人關起門來密談瞭半天。等他們走後,汪洋把陳思民和蘇筱叫進自己的辦公室。

“是這樣的,黃胖子想和我們聯合承建群星廣場項目,你們怎麼看?”

蘇筱問:“怎麼個聯合法?”

“他們乙方,我們丙方。”汪洋點瞭一支煙,“群星廣場太大,光一個墊付,他們就吃不消,所以想找一個合作方,覺得咱們知根知底,不怕出幺蛾子,所以就找上咱們瞭。”

蘇筱好奇地問:“他們是肯定能拿下這個項目嗎?”

汪洋搖搖頭:“他們沒這麼說,也不會這麼說,黃胖子和夏明多精明的人,肯定不會把話說死。他們就說有一定的希望,已經直接對接瞭群星集團的董事長劉鐵生。”

陳思民驚訝:“看不出來,黃總現在的關系這麼厲害瞭。”

“厲害著呢。夏明找瞭個有背景的。”

蘇筱心臟突然漏跳瞭一拍。

“找的誰呀?”

“主管部門賀局的女兒。”

“厲害,厲害。”

汪洋說:“群星集團那塊地當年就是賀局批給他們的,所以很有可能就是他牽的線。”

蘇筱心裡有一股淡淡的失望在彌漫。

“蘇筱?”汪洋見蘇筱突然不說話瞭,“想什麼呢?”

蘇筱回過神:“我在想,群星項目是個優質項目,如果我們參與承建,會提升企業整體形象,以後拿項目也有話語權。所以,我贊成跟他們合作。”

陳思民搖搖頭說:“想法太簡單。這麼大一個項目,這麼多企業盯著,就算憑關系提前達成協議,還得經過政府招標平臺公開招標,價格不可能太高,利潤空間有限。可是要墊的保證金就不是小數目,更不用說各種機械材料,天科比咱們規模大,有些機械放著也是折舊,可是我們要參與,光租賃機械就是一筆大支出,很可能到最後,我們賺不到錢還賠瞭吆喝。”

“老陳說的也是我擔心的,畢竟,我們的項目管理水準比人傢要差點。”

蘇筱說:“管理水平我們可以改進……”

陳思民打斷她:“這是說改進就能改進的嗎?”

“從去年我入職到現在,咱們的項目管理水平已經提高不少,我相信通過分包商評估體系推行,會有一個新的飛躍。”

陳思民說:“別過早打包票,分包商評估體系才剛剛試用,效果如何有待驗證。”

你一言我一語,誰都不讓步。汪洋也不摻和,靜靜地抽著煙。

心裡有股莫名其妙的火氣在,蘇筱說話不再像平時那麼婉轉:“那主任,按照你的意思,咱們一直做二流三流項目就行瞭,也別去發展壯大。”

“蘇筱,你的心很大,想要吃成胖子沒問題。但得看看實際情況吧,先有穩定才有發展。咱們現在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根本沒必要冒這個險。保持這個節奏,穩步發展更適合我們。”

“咱們這個行業,有項目就有一切,有機會接觸大項目,為什麼不去搏一下?至於風險,每個項目都有風險,不是大項目就風險大。”

陳思民寸步不讓:“你看問題就停留在表層,你想想,墊付的資金從哪裡來,咱們手頭現在有好幾個項目同時運作,資金鏈斷瞭怎麼辦?做事情不能隻往前沖沖沖,還得回頭看看,有沒有退路。”

“目前幾個項目的結算時間不一樣,我們完全可以錯開,提高資金利用率。”蘇筱不客氣地說,“至於退路,老想著退路,是幹不成事的。”

陳思民也不客氣地說:“你太年輕瞭,吃的虧太少瞭,看到好項目,就不管實際情況,隻想沖上去一口吃飽。”

夏蟲不可語冰,蘇筱覺得無語,求助地看著汪洋。

汪洋知道該自己出場瞭,將煙塞進嘴裡,舉手做瞭一個比賽暫停的手勢。

“行瞭行瞭,都別爭瞭,你們說的都有道理。我琢磨琢磨到底怎麼辦。”

蘇筱心情不佳,借機告退:“那汪總我先出去做事瞭。”

汪洋點點頭,等她走後,扭頭看著陳思民:“咱們好久沒一起吃飯瞭,今天晚上一起吃傢鄉菜。”

吃飯的地方選在一個山東菜館,名字就叫聚義莊,裝修也很有水泊梁山的韻味。一碗乳白色的羊肉湯入肚,汪洋摸著肚子,發出舒服的喟嘆:“吃來吃去,還是咱們山東菜舒服。老陳,陪我喝一杯吧。”

“行,一小杯。”

汪洋讓服務員上瞭兩瓶紅星燒刀子,親自給陳思民滿上:“記不記得,剛開始做工程的時候,沒錢,咱們就喝這酒。”

提到過往,陳思民嘴角揚起一絲笑意,總是緊皺的眉宇也開朗瞭。

“記得,怎麼不記得,三塊錢一瓶,咱們每天晚上買兩瓶,就著花生米對吹。”

汪洋淺酌一口,贊嘆地吧唧一下:“喝過那麼多酒,還是燒刀子勁道,怪不得那些搞文藝的老在那裡酸,最初的才是最好的。想想那個時候雖然苦,但是特別有意思,每天兩瓶小酒,侃侃大山,一天一天,沒啥煩惱,現在,全是壓力。”

“是呀。”陳思民感慨地嘆口氣,將汪洋的酒杯滿上。

汪洋舉起酒杯:“這些年辛苦你瞭,累出一身病。”

陳思民舉杯相碰:“說什麼呢。要不是你攥著我出來,我現在哪能有這麼好的日子。”

兩人一飲而盡。

汪洋挾瞭幾塊羊肉塞進嘴裡:“今天蘇筱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她不瞭解情況,也不知道你為咱們公司做瞭多大的貢獻。”

陳思民呵瞭一聲:“我跟她計較什麼,她就一個小頭片子,有沖勁,可惜太有瞭。”

“年輕人嘛都這樣,咱們年輕的時候也一樣,闖勁十足,現在就不行瞭,看多瞭,碰多瞭,膽子也小瞭。”

“她還不是膽子大小的問題。她看問題太片面,這是個大問題。”

汪洋說:“咱們給她一點時間成長,平時你多指導指導她。”

陳思民心裡不情願:“也得她肯聽我的。”

汪洋瞪眼:“那她必須得聽你的,你是咱們公司二把手,她不聽你的,聽誰的。”

陳思民舒口氣,因為賄賂事情積鬱內心的不安減去大半:“隻要她願意聽,我當然肯教。”

“再來一杯。”汪洋舉起酒杯與陳思民相碰。

陳思民喝完酒,放下酒杯,夾起羊肉塞進嘴裡。

“不過她說的也有道理。”

陳思民咀嚼的動作一頓。

“老陳你想,咱們之前那麼多大項目為什麼沒成,不就是人傢嫌我們的資歷不夠嗎?如果有群星項目,結果可能就不一樣瞭。你說是不是?”

明明鮮美至極,陳思民卻味同嚼蠟,到底汪洋還是站她瞭。

“你決定。你知道的,凡是你決定的,我都全力支持。”

“好兄弟。”汪洋拍拍陳思民的肩膀,舉起酒杯,“再來一杯。”

第二天,汪洋在晨會上宣佈,要跟天科聯合承建群星廣場項目,由蘇筱負責。

《理想之城:蘇筱的戰爭》